[原创] 女孩　铡刀　牛（修改稿）

　　　　　　　　　　　　　　　　　女孩铡刀牛（改后稿）
　
　　流年如一片叶子，总在生命的天空里飘来飘去。那丝丝缕缕、斑斑驳驳的印痕也总在某个时刻温润地泛起。 　　很久很久不做儿时的梦了，昨夜，却又梦到了那头牛。 　　一直清晰地记得全家人围着那头黄牛时那份近乎憨痴的欢喜。　 　　那应该是1980年，包产到户的春风终于吹到了我们村，政策带给我们家的美好就是我家拥有了第一头属于自己的牛！那以后的许多日子里，爸爸都在念叨自己的好手气。生产队里牛的数量不足以平均分配到每家，而牛的强壮和羸弱也是大家一直嚷嚷不休的话题，所以“抓阄”就成了能否分到牛和能分到一头怎样的牛的唯一办法。幸运，很是幸运！爸爸的好手气使一头健壮的黄牛被牵回了我们的家。大人们围着牛谈论着这头黄牛的种种和拥有一头牛后未来日子的变化，小小的我也被大人们的快乐感染者，蹲在牛身边可以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爸爸快乐而忙碌地搭着给牛遮风挡雨的牛棚，看着那头黄牛瞪着眼睛看着我。 　　一头牛，绝对是那时候家里唯一的巨额财产，所以喂牛也成了一件必须精心对待的事。记不清几年后我开始学这个营生，只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喂牛”一直是妈妈在外人面前夸奖我能干时绝对拉不下的话题。铡好的干草也就是一寸左右的麦秸杆和一寸左右的青草搅拌起来，这时牛的第一道食。将铡好的麦秸秆和麦麸兑水湿着混合搅拌起来，这时牛的第二道食。再就是大量的、足以让牛喝饱的清水，这是牛的第三道食。三道程序过一遍，才算牛的一顿饭完结。其实没有什么难的，在妈妈的演示下，两三遍我就掌握了要领，并因为这个而赢得了妈妈嘴里“能干”的夸奖！ 　　因为牛吃的草，不论是干草青草都必须是铡成寸段，所以“铡草”也是喂牛前的必须工作。当年龄渐渐大些，当我的双臂有了足够操作铡刀的力气，“铡草”也成了爸爸不在家时，我必须辅助妈妈完成的活计。常常是放学后的书包刚放下，就到了铡刀旁，我是家里长女，弟妹还小，我不干谁干呢？铡草必须是两个人配合的活儿。一个人要一上一下地按动铡刀，叫铡草。另一个人手抓着干草一寸一寸地往铡刀口送，叫捂草。因为一次就要铡好牛一天吃的草，所以看着按动铡刀的我的小脸微微泛红，妈妈就会和我轮换，刚开始捂草的时候，小小的手抓不住太多的草，后来就学妈妈的样子，用膝盖帮着压，等我捂草的动作日益娴熟，妈妈按动铡刀的速度也就日益加快。终于有一天，我一声急促“啊”的惊叫声响起，只见我左手食指已血流如注，妈妈急忙放下铡刀，我们一同看着我的手指，只见左手食指顶端的一小片指甲一点点肉已不翼而飞，等包扎好了手，我滴着眼泪在一堆铡好和没铡的草堆里寻找着我的指甲和那点点肉，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想，它许是混在草屑里给牛吃了。不知道吃草不吃肉的牛吃了我那点肉没？而今，每每盯着自己左手食指顶端指甲盖下那两毫米肌肉的不圆润，那上下舞动的铡刀的影子就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虽然因为铡草让我的手指受伤，我还是很喜欢那头黄牛。没事时，我常常学着爸爸的样子用钢刷子给它梳理皮毛，而它，总是很温顺地用它那大大的牛眼看着我，流露出很舒服很惬意的样子。恁我怎样顽皮地拉扯它的耳朵抚摸它的牛角它也没有丝毫不耐的表现。等在老师的嘴里知道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就常常幻想着我家的牛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个牛郎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能变成个仙女飘飘然和王母娘娘斗争一番。所以闲暇时就常常看着牛，看着它用长长的舌头一卷一卷地吃草，看着它的肚子一点一点慢慢变得圆滚滚，看着它吃完后卧在地上不停地一嚼一嚼（后来才知道那叫反刍）的样子，我总是很快慰，很有成就感的感觉。 　　苜蓿，是牛最爱吃的青草，为此，家家农人的田间总有大片大片的翠翠的苜蓿茂盛地生长着。有闲的日子，我常常自告奋勇地骑着自行车飞驰到地里，拿着镰刀哼着小曲给牛割草，割满一筐子挎到自行车边上再飞驰回家，看着那牛快活地吃着苜蓿，我快乐的心情就像似吃到了久久想吃的那串糖葫芦一般。 　　慢慢地，那头牛老了，每每拉车或种地回来，那喘着粗气劳累的样子让我好生心疼。急急提来一桶清水放到老牛嘴边，是我见到老牛后第一件要做的事。 　　当终于有一天我放学回来看不到老牛的影子，便惶恐极了，急急地问爸爸，才知道老牛被卖了，那惊呆的眼泪瞬时夺眶滚滚而下，也因此有好长时间都以沉默对待爸爸。尽管爸爸一再对我解释说老牛太老了，日益机械化的田间操作也使牛的存在变得不再有多大意义。可我的脚还常常不由自主往牛棚走，看着空空的食槽，嗅着空气中依稀飘浮的干草的味道，老牛的影子就款款荡漾在眼睛里。这样的年少惆怅一直持续到爸爸拆除了牛棚才告一段落。 　　老牛被宰了还是怎么了，很久很久以后想起老牛、想起老牛离家后的命运，丝丝拉拉的疼痛就止不住地从心头沉沉犁过！
　　　　　　　　　　　　　　　　　　　　　２００８.９.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