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城女人的花样年华

　　　小城女人的花样年华 　　这几个女人，是谁最先开始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操场上丈量健美身材的，或许跑道旁边纤弱的小草记住了；是谁理直气壮地讨伐男人数不清的应酬与晚归的，或许林间私语的小鸟听见了；是谁豪气冲天振臂一呼提出贤妻良母也要走出家庭美丽心情的，或许天上贪玩的晚霞撞见了；是谁……呵呵，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总之，那个春天的黄昏，一切都苏醒了。 　　几个不能再称之为年轻的女人，偶尔聚到了一起，她们打量着彼此不再焕发光彩的脸，曾经的明眸亮齿不再，曾经的明媚笑靥不再，曾经的热烈希望不再。那里，被岁月无情地印上了历史的痕迹：沧桑。都是从遥远的家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紧张的工作，幼小的孩子，繁琐的家务，整天陀螺似的旋转，转着转着，就迷失了自己，似乎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了。生活，真就那么累吗？伴随一声轻轻的叹息，沉默忧伤地弥漫开来。有黄昏凉凉的微风拂过，她们眼前那几朵黄色的小花生动明亮地摇曳起来，那尘封的心就好像突然被某根温暖的手指撩拨了一下，又一下，突然，那心就苏醒了，那心就活络起来，就沸腾起来了。于是，这天黄昏的微风云霞、碧草黄花、树林归鸟都心照不宣地见证了“美丽心情”女子协会的产生，宗旨无他，美丽心情是也。 　　女人们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生活节奏。每天傍晚，她们尽快地做好晚餐，安排好孩子，然后，急急地去赴操场或者湖边那场散步会。或疾走，或慢走，其间或听MP3，或聊家常。人是自由的，心是轻松的，景是颇具风情的。时而明月清风相伴，虫鸟鸣声相携；时而夕照晚霞共色，香樟荷塘吐芳；时而湖光云影徘徊，游鱼柳丝戏乐。这些美景，其实天天在，只是那时她们的心不再罢了。论年龄，她们连青春的尾巴都抓不住了，可是她们说，她们要抓住青春的健康，青春的心情。她们工作平凡，素面朝天，可是心却很诗意。她们向往神奇的九寨水，神秘的西藏路，她们渴望一睹彩云之南的美丽，她们憧憬大海的辽阔深邃……她们满腔“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宣泄。当然，她们也去过一些地方，身体的疲劳让她们感叹岁月不饶人，也更坚定了锻炼身体的决心：有了健康，才能成全那一个个美丽的心愿啊。 　　散步队长阿鸿是颇懂一些运动与健美小知识的，常常在散步的时候，讲解几点诸如运动减肥、饮食减肥的小窍门，这些永远是女人们最喜欢的话题。她也是把这项运动坚持得最好最有成效的，身材日渐窈窕。丝人如其名，看着柔弱，性情却是柔韧，每天坚持一小时锻炼，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和组长遥相呼应，身体渐趋结实。其他几位疏懒之极，只把散步作为一个心灵的放松之旅，偶有和风细雨，是决计不肯出洞的。不过两个“模特”的健身效果既出，倒把那些懒人爱美的心思蛊惑得心猿意马、蠢蠢欲动了，快奔四的人了，谁不希望赶紧抓住美丽的尾巴，用身材的自信去抚平眼角惆怅的细纹呢。春去秋来，碧波湖畔的草更见葳蕤了，湖上垂柳的倒影更见风致了，她们依旧脚下生风，谈笑自如，这般茂盛的风景，也有我们汗水浇灌的一份功劳吧。 　　苏醒过来的女人们重新审视自己一周七天四周一月的刻板生活，回顾灶台、讲台两点一线的直白日子，决心要把冷硬的直线拉得曲折生动一些，把一周七天的苍白模版涂抹得丰富多彩一些，把总是属于男人的单向应酬权要回来一些。那个周五下午，男人们齐齐接到女人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电话：“今晚有约，你早点回家照顾孩子！”男人大跌眼镜，疑虑重重，这女人搞什么名堂啊，一向以经营家庭事业为己任的，现在怎么突然弄得神神秘秘，还不肯解释清楚？那边的女人却得意地笑出了声，呵呵，原来偶尔以自己为圆心划出一份特别的轻松与快乐，感觉是那么惬意啊。 　　女人们的聚会其实很简单，周五下班前先约好一起吃晚饭，商量商量第二天或者下次的活动，然后去唱歌或者喝茶，奢侈一点还可以去演艺吧看看演出。她们不在乎吃饭的规格档次，不在乎歌唱得是否跑调，在乎的是那份放下一切束缚的自由与欣喜，是那份超脱了平常琐碎生活的轻快与舒展，这种心情令人好像重回了少女时代，在洒满阳光的青草地上，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花香，无忧无虑的，飞翔着那么一群活泼灿烂的天使。她们喜欢简单实惠、家常味道的菜馆，气氛随意、轻松，或高谈阔论，或轻声细语，决计不会有人侧目。她们聊工作中遇到的各种趣闻轶事，兴奋处手舞足蹈，笑得东倒西歪，全然忘记了淑女风范；她们倾诉彼此的失意烦恼，分享着女人之间的心事与秘密，长吁短叹之间，落花不领风怜，一切愁情付水流；她们展示相夫教子中最得意的经典语录或事件，引来惊呼无数，惊羡无数，恨不能即刻翻录盗版…… 　　女人小艾很喜欢读那远古走来的或荡气回肠或愁肠百结的唐诗宋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英雄豪气、“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的清婉愁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浪漫情怀，让女人深深沉醉在遥远的诗酒情怀里不能自拔。看看古人闲玩琴棋书画诗酒茶，不免想到自己辛苦奔波只为柴米油盐酱醋茶，郁郁的情绪就像办公楼后墙上的爬山虎疯长蔓延，心中便憧憬了无数次“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再一杯”，好想高歌一曲“人生几何？对酒当歌”。“美丽心情齐聚首，能饮一杯小酒无？”谁能抵挡得住小女人艾这样诗意这样深情的召唤啊，于是平时滴酒不沾的女人们大开酒戒，举起的酒杯虽带羞色却不乏豪情：为美丽心情，干杯！随即，不胜酒力的女人脸上立刻飞上两朵美丽的红云，红云们你看我面若桃花，我看你艳若桃李，不禁嘻嘻哈哈地逗笑起来。那些解不开的心结化不开的愁肠，在这一片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中，敢不灰溜溜逃走么？那些流不走的沧桑挥不走的倦怠，在这一片豪气冲天、桃李缤纷中，敢不静悄悄退场么？美丽心情，无关风花雪月，无关春夏秋冬，不是有句老话么，“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晚上的活动，多半是K歌。去咖啡馆，太小资情调了，就偶尔去感受一下那宁静气氛吧；演艺吧里的节目，似乎又太恶俗了，见识一下即可。KTV包房里的氛围，倒是让人萌生无限遐想。女人们喜欢婉转悠扬、缠缠绵绵的经典老歌，它们会让人一下子沉浸到历史的尘埃里，依稀见那年少轻狂的往事、热血青春的誓言都蒙上了厚厚的铅尘，只这么轻轻拉开喉咙，扬一扬嗓子，那些灰蒙蒙的青葱岁月便被洗去铅华，无比清晰的呈现在记忆的相册里，伴着菊花茶幽幽的清香，一股浓浓的怀旧之情顿时氤氲开来。而那些慷慨激昂、刚劲豪迈的抒情歌曲，会把人的心胸拉得无比广大开阔起来，时而让你临江迎风，感受“滚滚长江东逝水”的磅礴，时而让你驰骋草原，领略“美丽的夜色多沉静”的幽美，时而让你侠骨柔肠，感慨“问天下谁是英雄”的悲壮。唱着听着这样的歌，人的灵魂也在着悠悠千古情怀中得到涤荡，“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所谓爱恨情仇，得失荣辱，竟也无比的“小”起来。 　　女人们刚开始去歌厅的时候，有两个还扭扭捏捏，生怕自己五音不全的跑调歌曲挫伤了诸位耳朵的积极性，死活不开口，干脆就在那儿舍命陪君子，做做后勤服务工作，打打瞌睡，再不就借口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其实去考察别的房间歌唱得怎样，结果欣喜地发现，原来跑调的远不止自己一个啊。于是女人高举“跑调第一，唱歌第二”的旗帜，大模大样地点出了自己喜欢的歌，回到家，则一头钻到网上，溜到一个门庭冷落的聊天室火热上麦，也不知愁煞了荧屏那方多少人的耳朵，反正最后总是只剩下女人独自一个在空荡荡的聊天室且歌且录，自得其乐。不知不觉的，女人们竟把歌声带到了办公室，带到了工作的心情里，工作似乎没有那么多的沉重与烦忧了。几次唱歌下来，女人们的歌唱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成绩日新月异，技术突飞猛进。女人们哀叹，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么多“黑马”被埋没，是我国演艺事业的一大损失啊。你听这厢，萍一首哀哀的《白狐》凄美悱恻，催人泪下；玉两曲《月亮船》、《心相印手牵手》把杨钰莹甜美的歌喉演绎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看那边，梅压起喉咙，一曲《江山无限》博得女人们齐声喝彩，再来一段颇有越剧味道的《化蝶》，同样字正腔圆，有板有眼…… 　　夜深了，女人们意兴阑珊地告别KTV。深邃的星空，空寂的街道，夜凉如水，繁华落尽，为数不多的几处霓虹孤单地招揽着人的眼球。这样静，这样空，好像一场盛装上演的大戏，谢幕之后还在想着落寞的心事。偶尔有几辆夜班出租车从身边徐徐驶过，可她们并不想坐车，今天的一切，她们需要慢慢沉淀，而车速，无疑会破坏这种心情。这群女人，仿佛一群好不容易摆脱樊笼的任性的女中学生，总想把自由的心放飞的更高一些，时间更长一些，明天，说不定又是一个繁忙的日子哩。她们三五成群，一字儿排开，无须担心车辆的惊扰，无须顾忌路人的眼光，一路走，一路海阔天空乱侃。调皮的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忽瘦忽胖，像古诗里的平仄起伏，她们旁若无人的笑声，也跟着平平仄仄平的舞动在缥缈的夜色里。 　　秋天了，散步效果似乎特别青睐于鸿，在女人们羡慕的目光里，鸿就像秋日黄花，苗条得叫人心疼，可是从来干劲十足的她竟然说太疲倦了，想休息几天。谁曾想到，她的消瘦，她的疲倦，竟是因为宫颈癌。女人们红着眼睛去医院，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刚刚做完手术后的鸿却反过来安慰她们：“别担心，医生说发现得早，还没有转移，术后再化疗，治愈率挺高的。再说了，我这队长不来，你们几个大概又要偷懒了吧。”这还是那个坚强乐观的鸿，一如既往执着的鸿，女人们放心了，女人们含着泪笑了：“是啊，我们还要给你记考勤呢，记得都要补回来啊。”是的，这里不需要忧伤，不需要安慰，勇敢乐观才是战胜病魔最上乘的良药，才是痛苦困顿中最美丽的花束…… 　　这个冬天有点狂暴，纷纷扬扬的大雪美丽了山河，封锁了行踪，但却奈何不了女人们那颗自由浪漫的心。她们沿湖观雪，踏雪寻梅，不忘把一幅幅冰雪美景送给病房里的鸿；她们清扫积雪，拍塑雪人，用美丽的雪人描绘出一个个春天的童话；她们偶作风雅，搜肠刮肚吟咏亘古的白雪诗情，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终于春天来了，鸿迎来了生命中又崭新的一个春天，经过严冬的磨砺，这朵生命之花更加明艳了。那个晴朗的清晨，初阳还在数着露珠的时候，你看见那一列整齐的自行车队了么？脚尖轻轻一点，车子如鸟儿一般急冲向前，清脆的铃声甩下一串串灿烂的笑声，各具风情的太阳帽透出久违的顽皮与活泼，是哪所院校的大学生组织活动吧？不，那是“美丽心情”的女人们去郊游呢。那个一脸灿烂笑容、头发短短如男生的领队，可不就是我们久违的队长鸿吗？短发更添英姿，今天，可是队长鸿病后第一次归队的盛会呢。来到郊外，找一块青草地或者一片树林，打羽毛球，玩扑克，像孩子一样撒撒野，捡树枝揪野草做烧烤……累了，倦了，那好吧，把身体交与大地，把思绪交与流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有阳光暖暖地照着，有轻风柔柔地抚摸着，有泥土的芬芳软软地催眠着，天作穹庐地作枕，且在这温情而豪放的天幕中享受一场无拘无束的美梦吧，明天，一定更美…… 　　女人把这些梦写进文字，这梦便飞进了更多女人的心里。当她们悄悄密谋着下一次心情的时候，另有女人凑上来，热切地问道：“加入你们的组织，有什么条件啊？”女人们相视一笑：“美丽心情，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