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牙疼记

　　　　　　　　　　牙疼记
　　　　　　　　　　　　　　　文/吴安臣 　　牙疼不是病，疼起就要命，这话说得极为矛盾，但是富含哲理，这两天我对这句话的悟解达到了极致。 　　牙齿仿佛已经不在我的嘴里了，因为我感觉我的嘴已经无法张开，我进食差不多要用筷子撬开嘴唇来，由此我想到电影上被打得几成痴傻的周星驰，他吃饭用手塞饭，把嘴撑开，托住下巴。勉强塞进一点东西，但是很快疼痛传输到半个脑袋，脑袋麻木了，接着整个身体似乎没有了支撑，稀饭划过喉咙时似乎都能引发我的疼痛神经不断颤动，牵一发动全身，一处不舒服全身不自在，牙齿是容易被我忽略的，因为自从我能用它吃东西开始，我从来没考虑过它的感受，现在我算真正理解广告上做蓝天六必治的光头父子的广告语了，“牙好胃口就好”。牙齿背叛我，我拿牙齿没办法，我捂着腮帮，我龇牙咧嘴，我愁眉苦脸，我七窍生烟……我简直出离愤怒，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还得躺到医院里。到了医院，那个医生用一个小电筒照我的嘴巴，说，把嘴张大点，我很想发怒，但是我说话的兴趣都没了，我懒得发怒，我指指嘴，艰难地说，医生，你看我嘴都无法张了，所以才来打针，医生才恍然大悟一样，放了我一马，根据我的症状，开始在单子上龙飞凤舞，看得有点眼花，不想管了，叫掏钱就掏吧，虽然价钱很令人咂舌。 　　除了面部麻木之外，我的手还算灵活，但是打针那小姑娘的手就有点令人生气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开始在我手上做起试验一样，天啊，她似乎就欺负我叫不出声，还是看我五尺男儿有泪不轻弹，一扎三四处，还嘀咕，你这血管哪去了，我想说小姑娘，你要目标定位仪还是标杆？我的忍耐要达到极限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我粗大的血管啊，居然没被她看见，天啊，打针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这都是牙齿惹的祸，我恨你牙齿，不恨则已，这恨字才在心底蹦出时，我已经疼得抽了几口凉气，牙齿的报复是多么及时！这边的疼还未止住，感觉手腕朝上已经像细蛇钻进噬咬了，再往上看看，原来小姑娘为加快速度，把针水的调节阀开到了最大，把俺当牛羊打了，大叫，小姑娘，我的手快断了！火烧一样，她倒是飞快地跑进来，说，忘记了，这双黄连的确很疼的，我说你怎么全不我当回事，刚才被你无缘无故扎几针，现在又被你折磨一番，什么居心……我算发泄了一番，真过瘾！可忽然见到那小姑娘已经泪水涟涟站在那，一脸无辜和不幸，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残忍，连说对不起，对不起的几句话很快就让我疼得冷气直抽，于是那小姑娘倒反劝我起来了。 　　至此我明白了史铁生的伟大，张海迪的崇高，因为这两位伤残人士所忍受的痛苦要比我多出无数倍啊。 　　我再也不敢怠慢牙齿了，牙齿的疼痛其实说白真不是一个小问题，以前我的一位同事，爱吃热的，还自诩什么，咱是牙好胃口就好，随时把蓝天六必治的广告台词挂嘴上，可惜牙齿差点要了他的命，积攒的火终于爆发了，整张脸像面包一样的恐怖，活像一个猪头小队长，人本来又胖，这下愈显脸像个盆似的，迫不得已了才打消炎针，但是牙齿像存心跟他过不去，那肿胀依然不减，工作也没法干了，怎么办呢。只好请假，好好疗养，不想隔段时间再看他脸上添了个酒窝——脸上居然通了个洞，见者都想这怎么啦？原来是发炎，最后只好来个开口引“流”，把里面的坏水引出来，其实是他无法了，弄破掉的，总之你是无论如何想不通，按医学解释其实是整个脸内部溃烂的结果。想想一件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心理的压力是异常的，有人说死亡是最好的解脱，但是牙疼是半生不死的消耗生命，面对满桌的珍馐，也只能捂着腮帮，望美味而兴叹，有人戏谑，有人调侃，但是齿间依然丝丝凉气冒出。 　　吃是最美的事情，可一旦好东西入不了口，再多的钱无法买来胃口了。牙疼带我进入了痛苦的隧道，见不到阳光和雨露，在病床上躺着，刺目的白将我吞噬，那药像带着信子的蛇，整只手臂被卸掉了一般，叫来小姑娘，她说不好意思，我说你真把我当铁人王进喜了，我来这里被你无端扎了数针，现在又以为我没有知觉。她发觉自己错了，赶快把针水关小点。刚要做的梦终究没有实现，后来发现牙疼的时候是无法做梦的，即使有也是噩梦，带着惊悸和恐慌，害怕自己满嘴的牙齿脱落得一颗不剩。一身虚汗醒来，赶快朝嘴里抹去，迅速验证，不然接下来的睡眠将无法继续。牙疼还影响到了人际关系的良好发展。在银行工作，吃请是难免的，人家求我们办事，要请我们吃，有个客户就说吴经理你架子好大哦!随时没时间，看来非得展示给他们看看我红肿的腮帮才罢休，但是想想没必要，而且我懒得多说一句话，不把我痛苦当回事自然不是真心想交我这个朋友。 　　不久又碰到我在医院工作的一朋友，他说牙疼不是小问题，前不久他的妻子牙疼，跑了多少大医院，意思是他们医院都无法医治，不知是危言耸听还是确有其事，你说我我心里那个急法，想到我们初中生理卫生老师的一番话，我睡觉都没法踏实了，我这位老师的弟弟得了点感冒，开始不在意，最后竟然成了什么格林巴利综合症，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他还有乡村医生的土医术，死马当作活马医，真的只得给他的兄弟送葬了，我想想既然感冒都引出如此大病，何况牙齿跟脑袋联系紧密，我觉得半边脑袋的确不像我的了，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为几个牙齿我陷在无边的暗夜里，没法泅渡到天亮。电话一响我就向朋友诉苦，但是痛苦不会因话说得多而减轻，有的还介绍了偏方，人说偏方治怪病很有效，可惜牙齿仍然不属于我一般。每天稀饭或粥，让我的生活也变得糨糊一样的混乱，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由此我认为自己是最倒霉的，我简直有点恨坐在我对面大吃大嚼的家伙了，他的胃口奇好，猪脚在他粉碎机一样的牙齿之下，很快就变成了一堆骨头，而我吞咽点口水都是很困难。但是我的眼睛贪婪的望着他，但是他根本没理会我，吃完抹抹嘴角的油走了。 　　有坚固牙齿的人是令人羡慕的，我突然想到了人生的美好，吃着享受着就是神仙日子，有好牙，粗茶淡饭顿顿香，无好牙，山珍海味食无趣，牙齿似乎已经把我的生活划分成两个阶段，好牙坏牙让生活呈现出分水岭。 　　当浑身被消炎药浸泡了一番，我都几成药罐的时候，牙齿终于 “回归”了，那感觉，仿佛流浪了很久的孩子回到家一样令人踏实，生命旅程是有许多小事情组合而成的，牙齿成了其中重要的一环。也许到了耄耋之年，我依然会怀恋牙齿咀嚼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