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孩子，天亮了

　　孩子，天快亮了！　 　　这是我在你床边守候的第四天，孩子！ 　　我看着一瓶瓶黄的、红的、白的、无色的液体顺着输液管点点流入你的身体，那是拯救你生命的不间断的希望，所以我的眼睛不能有丝毫的困倦，我除了看着你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是要一直仰望着它。 　　孩子，你睡了四天了，你从突然地发病到紧急住院到做完手术，已经睡了四天了。这四天里，我在清醒的每一刻都在为你祈祷，期待你的生命在我的眼前鲜活起来。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 　　医生说，要我做最坏的打算，或者醒来，或者永远睡去。孩子，你这么年轻，青春的活力才刚刚释放出光芒，怎么可以永远的沉睡不醒。 　　我的思维在经历了短暂的空白后，我就坚定地守候在你的身边，等待你困倦后苏醒，等待着你伸着庸懒的双臂苏醒后日复一日重复的话，妈妈，我饿。可是孩子，在妈妈目不转睛的期待里，你竟然会安祥的不给我一个惊喜的表情。 　　孩子，在我眼里，你那么健康，那么富有朝气，你身上永远散发着蓬勃的气息，一直在感染着我，孩子。在我们母女相依为命的十多年里，我就是在你蓬勃朝气的感染下，坚强地生活和工作。所以孩子，你不能这么睡去，你说过你希望妈妈永远年轻漂亮，永远开心快乐。可是你看，在你睡去的这几天，妈妈憔悴了很多，妈妈一点都不开心，所以亲爱的孩子，你要早点醒来，你要让我看到你张开的眼睛，听到你红润的嘴唇里哪怕是很轻的一声“妈妈”的称呼。 　　妈妈痛苦的心里因为有信念的支撑而不再空洞，孩了，这一切都缘于对你生命顽强的坚信，对你青春永远翠绿的坚定。你才19岁，这个时段还是花蕊含羞的年龄，不该早早的枯萎和凋谢，是不是，孩子？ 　　孩子，天亮时，阳光就可以照进来了，它会在你平静的脸上留着温暖的印记。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我也常常这样望着你的小脸发呆，看着你便是在梦中也含笑的样子，我心里就会被幸福涌动着。因为有你，清茶淡饭也让我感到富足的像有万贯家产，再清贫的日子，只要听到你的笑声，生活中的快乐就觉得永远也享不尽。 　　那时，我和你还住在筒子楼里，因为我担心没有人的看管会使你变得不安全，所以每天上班，我把你锁在房间，而你很听话地服从了，你趴在门缝里向外张望，对路过的叔叔阿姨或是小朋友问好，或者从丁点的缝隙中看小朋友们玩儿。邻居们说给我听的时候，我的心里好酸，我搂着你，对你亲了又亲。有一次，你的爸爸来看你，要你开门，说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你没有开门，你也是像对等所有的过路人一样，看着他，却不给他对答一句话。因为我说过，无论是谁，都不许为他们开门，哪怕是爸爸，因为是他首先抛弃了我们。孩子，你听了我的话，你睁大眼睛看着他，却没有为他开门。等我回家，看到门口的提包里装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零食，妈妈因为生气而将它们统统扔到垃圾箱里。你当时拽着我的衣角，一言不发地流了眼泪，孩子，我分明看到你眼睛里的不舍。为了我，你那么小小的年龄，就知道为我牺牲。 　　渐渐地，你长大了，到了上学的时候，因为我上班的路线和你上学的路线不同，所以每天我们都必须起得很早，吃了饭，我再用自行车送你上学。有一天，下了雨，因为抢时间，因为路滑而将你摔倒，我心疼地扶起你怕摔坏了你，你却要掀开我的裤腿看我摔伤了没有。当我要再抱着上车时，你说妈妈我可以自己走。然后，你用右手和我再见，用左手撑起了伞。于是我看到那个霏霏的雨天，双手举着伞，在人群中摇摆不定的我的小人儿，一个人独立地行走在上学的路上。我心底的泪就像那天的雨，一直下个不停。从此你不再让我接送，便是我下班回来得很晚，你都会背着书包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坐着等我。 　　你那么乖巧，那么听话，愈是这样，便愈发地让我心疼，孩子！ 　　你学习很用功，你说要考好的大学，因为好的大学学费低。并且你要考个离家近的学校，你可以经常回来，这样妈妈就不会孤独。而你也真的考上了好的大学，只是离我们有三百多公里的路。接到通知书的那天，你哭了，我也哭了，孩子，这是你十八年来第一次要和妈妈分开，而妈妈也将因此而看不到你怎样一个人去生活。 　　在送我回来的路上，孩子，我只能不停地嘱咐，一个人一定要注意身体，例假来了不要喝凉水，不要洗衣服；平时要多吃蔬菜，维生素缺乏会容易生病。你微笑着点头，没有一点分别的苦痛。可是孩子，当车开了，你转身离去时，我却看到你的肩膀在背影里抖动，你的胳膊不停在擦着眼睛。 　　你胖了，又瘦了；肤色黑了，又白了。无论怎样，只要看到你，我就就会心花怒放。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像你的将来，孩子。毕业了，找个工作，不要很辛苦，能吃饱就行；找个男朋友，不一定很帅，知道心疼你就行；生个孩子，不一定漂亮，健康就好。然后我们买个大点的房子，不要装饰得很豪华，我和你，还有你的老公、孩子，我们一起住就好。 　　想到这些，我还会笑，我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奢侈。 　　今年的国庆节，你回来看我，我说才走了一个月就回来了。你拉着我的手撒娇，你说人家想你了嘛。那时，我多幸福啊，孩子，印象里你是第一次这样撒娇的吧。大约你也觉出了尴尬，笑着跑掉了。那一刻，我看着你，我无限幸福地看着你，但是突然我就看到了你眼里有了痛苦，你用手抵着胃部，你说好疼啊妈妈。我跑过去，想确定是哪里疼。这时你就疼得蹲下，汗开始从惨白的皮肤里渗出，还没等我弄清怎么回事，你就昏了过去，孩子，你怎么了。 　　化验、检查都在你的昏迷中进行，我看着医生护士匆匆的脚步，担忧的汗水湿透了衣服。 　　医生将CT结果告诉妈妈时，妈妈没有听完，也同你一样昏厥过去。孩子，医生说，你是肝癌破裂！ 　　肝癌破裂！你怎么会得这样的病？这样的病怎么降临在一个青春还没有褪去的你的身上？这是上天传达给我的第二个噩耗，远远大于丈夫的背离。 　　但我很快就拧干痛苦和悲伤的泪水，镇静下来。孩子，妈妈不再哭了，如果上天赋于你的生命这么短暂，妈妈一定要珍惜看到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所以我要坚强些，坚强的等你醒来，活着！ 　　因为只有我才是你意志坚强的后盾，我要用笑脸迎接你生命的再次诞生。 　　但手术过后，你却一直在睡，医生说，或者醒来，或者永远睡去。 　　你的爸爸来看你了，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吧。因为你，妈妈早已埋藏了对他的恨，所以孩子，你也别恨他了，睁开眼看他一眼，算是原谅了他，好不好！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是爱着爸爸的。 　　孩子，你的老师和同学们也老远的赶来看你了，他们说，你这么年轻，一定会战胜疾病，很快恢复健康，和他们继续坐在一起聆听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孩子，你的姥爷姥姥……你的姥爷姥姥也战战兢兢地来看你了，他们说，天亮时，你就会醒来，醒来就上学去，别再让大人担心了。我听到姥姥最后的声音已经哽咽。 　　妈妈的同事们也来看你了，他们说，这孩子，妈妈把你养了19年，你还没侍候妈妈一天，你就想走啊，没那么容易，得让你好好侍奉妈妈，侍奉一辈子。他们说的时候，不小心将纷飞的眼泪洒在你的脸上。 　　但孩子，你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还在沉沉地睡着。你在做梦吧？你有没有梦到，那次你刚上幼儿园，画了张画儿，上面是一个漂亮的穿了裙子的短发女子。我问，是谁呀？你说，是妈妈呀，我要让你永远这么漂亮的呀！还有那次，雨把我们的房子下漏了，床也下湿了，我急得哭了，你却扒在我的耳边说，妈妈，别哭，长大我要给你造个更结实的房子，雨淋不着，风也刮不坏的房子。 　　可是孩子，现在你还没有实现你的诺言，你怎么可以这样睡着，甚至于就这样的离开我？ 　　是不是学习一直很辛苦，你想好好睡会儿，那你就再睡一会吧，孩子，但你要答应我，只睡一会儿，天亮一定要醒来。 　　我想起了一首很喜欢的歌：我就在那个秋天，再看不到爸爸的脸，他用他的双肩，托起我生命的起点，黑暗中泪水沾满了双眼，不要离开，不要伤害……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看到太阳出来，妈妈笑了，天亮了！ 　　孩子，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