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乡村腊月腊事

　　　　　　　　　　乡村腊月腊事
　
　　腊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老话说的好：腊七腊八，冻死寒鸦。一大清早和女儿全副武装完毕，一人一辆自行车嘻嘻哈哈踏上通往娘家的大路。娘家所在的村子离我家只有五六里路，每到星期天我都会回娘家看看。村子里的地，原来种棉花的现在赤裸着，就一些麦子地绿着，可是这绿没有春天的欣欣向荣，没有夏天的硕果累累，现在的绿，是一种维持生命的无可奈何的绿。 　　娘家所在的村子离我家只有五六里路，每到星期天我都会回娘家看看。周围的村子都铺设了水泥路面，惟独娘家所在的村子还有五六百米土路，每到下雨就泥泞难行，人来车轧，时间长了便千疮百孔，数九严寒，现在土路被寒冬牢牢地冻住，骑着自行车走过颠颠哒哒实在难受，只好下来推车步行。皮棉鞋踏在路上发出闷闷的钝响，一扭一崴。路左边的池塘里结了厚厚的冰，边上的芦苇随着微风摇逸，想来在上面滑行的感觉一定很爽。

　　村前的打麦场上，村里的老头老太围坐在墙根下、麦垛旁看着孩子晒着薄薄的太阳唠嗑，冬阳在天空挂着，人们或站着，或倚着，或蹲着，还有干脆扯一把麦秸，往地上一放坐着。看见我来老远热情地打着招呼，我也赶紧与大娘大爷婶子们回话问好，女儿斜跨在车子上一个劲地问：妈妈，我叫啥，我该叫啥……丙婶就调侃着打趣：还是回姥姥家少不是，看孩子都不知道叫什么啦，以后要多来才是。一路边说话边走回家。
　　清晨的村庄是清新美丽的，鸡鸣鸟叫，偶尔远远传来一声“几给给儿……”公鸡昂扬悠长的叫声，一群小麻雀站在树上，站在朝阳中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我们，样子很有意思，有些晚起的村民烟筒里炊烟缈缈，可以想象出小日子一定过得惬意的很。
　　太阳又升高了一点儿，和女儿说说笑笑来到家，家坐落在一个高坡上，西拐一下便是，门前的那棵大枣树也笑嘻嘻地迎着我们，这棵大枣树的年龄比我要大的多，现在也落光的全部的叶子在冬日的暖阳下懒洋洋地站着。正对着门前面有一亩多一块空地也是我们家的，父亲看它空着可惜，种了满满有二三百棵白杨树，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沐浴在阳光中，满头的绿叶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光秃秃的枝干，几只麻雀咋咋呼呼地从邻居家的房前屋后跟着我们飞来，站到白杨树上歇歇脚，便随着我们来母亲家里，它们一定是相中了院子里撒给鸡的玉米，可是它们也知道自己是外来户，不敢和雄赳赳的大公鸡抗衡，于是便在白杨树上面扑扑地啄食，用绿豆一样精亮的眼窥视，等待着下手的机会。家很宽敞，四间坐北朝南的大房子外加一个十四五米长的院子，只有父母两个人住着，家里的狗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早早摇头摆尾地跟出来讨好吃的。院子四周是满满当当十多棵石榴树当春天开花时，榴花似火，老远就招摇着自己的漂亮，现在却灰头土脸地站在那里连个招呼都不打。
　　母亲在院子里和小侄子玩耍，看我进来高兴地叫侄子：大姑来了，你快叫大姑！小侄子鹦鹉学舌般：你快叫大姑！我和母亲相视大笑，把侄子留给父亲看着，从车筐里拿出捎来的东西和母亲转身来到屋里。今年才安装的铝合金门窗给屋里平添了一些豁亮，家具也是前两年才换的，不时髦却经济耐用，母亲是退休教师，父亲随说是个普通农民，却天天不闲着，家里的日子在农村算一般往上说。我从提来的方便袋里一样一样往外拿捎来的东西：快过腊八了，我买了一些枣，自己留了一大半等明天去婆家送去，给你捎了一斤多，够吃的不？来时现煮的糖栗子，帅帅（小侄子）爱吃，多带了一些；前几天用磨豆浆的豆渣炸了一些丸子，挺好吃的，中午热一下……絮絮地和母亲说着不急不缓的家常，剁开连着鸡胸脯的大骨头，听灶上油锅兹啦兹啦响了起来…… 　 　　快十二点了，大妹和弟媳才下班回家，娘几个吃过午饭，弟媳还要回家去看炉子便先走了，小侄子困了，母亲把他揽在怀里轻拍着哄他睡觉，我和大妹斜偎在母亲的脚边说话，大妹说今天听小云（小妹）说了，怀孕了，明年七月底的！真是一番惊喜了，我说上次给她打电话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大妹说：她告诉了，先不和家里说，到年底回来腆着大肚来给家里个惊喜，笑得我和母亲了不得：到年底，到明年三四月才出怀倒差不多！小妹妹结婚五六年了，妹夫每年除了考试就是学习，两个人商量着不要孩子，大妹的孩子都四五岁了，小妹还是挺沉得住气，劝过他俩无数次，他们就是不动心，现在喜讯传来，我们怎能不兴奋？

　　转过话头又和母亲商量着该买过年炸年货的油了；每年过年忽视没有孩子的小妹，今年要拿小妹当大熊猫待，什么也不让她插手；母亲说今年过年不买太多的猪肉了，麻烦，你们又都不爱吃，买多了看着吃不了闹心，还是现吃现买新鲜；又告诉大妹，今年不去你婆婆家了，来回换腾着麻烦，你们做小辈的来往就算了！又说：你说谁兴得过年这一说，糕点糖果，鸡鱼肉蛋，买鞭买炮，多麻烦……又不禁感慨：这一年一年的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又过年了！
　　两点，大妹去上班了，我和母亲来到屋外乱收拾，阳光出奇的好，院子里的冬天不再像个冬天，太阳可能被谁添了一车上等的煤球，把冬天都烤热了，白花花的阳光撒下来，像一些被捣碎的银粉。村庄的感觉，小阳春一样，暖暖的。母亲找了个化肥袋子要装些棒瓤（玉米芯子）到弟弟家当引火，母亲低头拾掇棒瓤，我挣着袋口，母亲嘴里呵出白白的热气，狗儿在我们俩之间钻来钻去，呵斥一声，狗儿赶紧夹着尾巴跑到一边。母亲晚上要到弟弟家住，侍侯早上起不来的侄子。我把给侄子买来的小食品全装到母亲的车筐里让母亲带过去，母亲看我买来的豆角不错，想带到弟弟家又觉得不好意思，拿起豆角说：你爸爸也不在家炒菜，再放坏喽！我便笑：那就拿到他们那边去呗！
　　三点多了，侄子还没有醒，女儿沉不住气了：妈妈，咱先走吧，我晚上还上晚自习呢！于是我和母亲又是一番收拾，母亲拿出一大盘山药豆：孩子爱吃，今天中午没吃够，捎着回家给孩子做拔丝去。又问：捎点香蕉不？要不把这箱奶给孩子捎着，你表哥给我捎来的，我不爱喝！直到我的车筐再也装不下去才罢休。
　　每次回娘家，总有一些莫名的兴奋。乡村里的腊月是轻松惬意的，田野里的庄稼都被关进农民的宽房大屋里美美地睡起了大觉，冬麦也喝足了水养精蓄锐等着明年春天的到来，乡村日子虽不如城里的生活那样滋润，却比城里的生活来得精彩丰富，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在东家甩扑克，四个一桌五个也行在西家排麻将，赢了的固然是皆大欢喜，输个净光的也无所谓，玩的开心就好。不由人想，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下面，原来不也是乡村吗？也许有一天城市还会变成乡村也未为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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