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牙自语
2020-09-24叙事散文贵妃醋
我们可以不相信命理,却永远也无法摆脱命理的安排。的确,我再也不会想到,那两颗恒牙,会以如此顽强与执着之势,来侵犯到我的地位!我知道,在我们哥俩的压制之下,他们不得不做了一点让步,当然,那一点让步,也给了他们生长的机会,不做那一点让步,不去低
我们可以不相信命理,却永远也无法摆脱命理的安排。
的确,我再也不会想到,那两颗恒牙,会以如此顽强与执着之势,来侵犯到我的地位!
我知道,在我们哥俩的压制之下,他们不得不做了一点让步,当然,那一点让步,也给了他们生长的机会,不做那一点让步,不去低姿态的屈居我们的下首,以沉默与隐忍的姿势,蜷缩于我们的阴影里,那么,别说萌芽,恐怕,连个站立的位置也难以找到。
命运总是在精心安排中出现一个戏剧性的拐点,比如此刻,正得意于压制他们的快意之中,跟随着笑笑丫头仰脖大笑,所谓得意即忘形,我敢说,那绝对是我这辈子所犯的一个最失败最致命的错误——那躲在我身后的哥们,以矮小却尖锐的光亮,在我失误的展现中,迅速闪入笑妈敏感而好奇地视线!随后,那个女人,那个曾那么细心呵护了我,也细心呵护着我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个健康成长的女人,迅速以一指禅式按压,发现了那哥俩的存在!
怎么也想像不出,居然是这个女人,这个曾经为了让我们不被虫蛀,先是很有耐心地与那位毫无耐心每天唠叨干涉的笑笑爸爸,以坚决的言辞作着抵抗,甚至,动用武力,将那双比她更有力量更不讲理的,压制夺了笑笑丫头嘴里牙刷的手,进行过无畏地武力斗争,虽然屡次被打击,被粗暴应对,甚至,惊动了笑笑丫头惊恐的哭叫,这个女人,这个强悍的女人,毅然让笑笑丫头从第八个月开始,坚持不懈用她那只肉乎乎、颤微微,甚至还不能牢牢抓物的左手,在每个清早与夜晚,牢牢记得,有一件事是雷打不动的必须——抓住那把小巧的牙刷,一点点,一点点,轻轻地,柔柔地,上,下,左,右,里,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洗刷刷。(顺便说下,笑笑以前喜欢用左手做事,改用右手,也是在这个女人不厌其烦,又坚持不懈地诱导之下。为了养成,或者改变笑笑丫头的一个习惯,这个可怕的女人,不惜动用坑、蒙、拐、骗的伎俩,在心理与行动上,促成可怜的小丫头的最终就范。)
被这么一个不畏强暴,不惧埋怨的女人揭穿事情的真相,我立刻感觉到危险的迅速降临,是的,她可以牺牲睡觉的时间,每天早早赶去菜场买一堆新鲜菜食,以极大的耐心与恒心,在每天上班之前,又是切,又是剁,又是蒸,又是煮,只为伺候好我们这一口新长的乳牙,让我们伴了她那宝贝疙瘩,无病无疾地成长至今;她也可以搜罗了天南海北、酸甜苦辣、软儒坚硬的各种美食,在保守的笑爸的指责与干涉之下,意念岿然不倒,坚持着她的喂养方式,以飨我们这一口小牙。是的,眼下,被这样一个女人迅速识破真相之后,我想我的命运,已然被注定。当然,从前是她注定了我是她们呵护的宝,现在,现在,无疑,我在她眼里,是个威胁,可怕的威胁。参考她以往的行事作风,我的命运,自然可想而知。
至今仍然非常感激笑笑丫头对我的侠肝义胆,她在第一时间断然否决了那个一向被她信服与崇拜的强悍女人的决定,面对这突然变故,她有惊喜,有无措,有不舍,当然,最后也只有无奈,挣扎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被伺候了一顿美味的午餐,尽管在我眼里,那是临上刑场的辞阳饭,我知道,在美味的龙虾,鲜香的黄蟮,浓醇的鱼汤之后,我的使命也行将告以终结,但眼下的我,却不得不行使我的一贯使命,来不得一点意气用事,更不可能罢工起义,因为,笑笑丫头的胃口是如此之好,而我的兄弟姐妹们,也浑然不知这场告别盛宴的意义,她,和他们,全都沉浸在一如既往地享受之中,丝毫未察觉笑妈眼中那浓郁的杀戮之气。这笑里藏刀的女人,用关爱与温柔的伪装,享受着笑笑丫头交付她的信赖与依恋,也享受着左右我们命运的特权与王令。我不知道该去讨好她,还是与她对抗到底,因为我深知,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的命运。的确,谁让我非要在今早得意忘形呢!当然,话说回来,不在今早,早晚也总有那么一天,她都会恩将仇报地将我扫地出门的。这是我最不愿面对的命理,却又最无法回避。
虽然我无法感激这个女人对我所做的一切,无论恩宠,无论抛弃,但我确实打心眼里感谢笑笑丫头在这一场诀别中,对我极度维护的表现。
在即将失去我的前几分钟,她被笑妈拖拽着进入了治疗室。我想,笑妈嘴上没说,她心里一定明镜似的,越往前,手里的那份越发沉重的力量,是在以无言的方式,进行着明确的抵抗。她那么聪明,一定清楚,那是笑笑丫头对我仍然不甘放弃,在做着最后的抗争;我也非常清楚,这丫头能在这一刻,突然地反悔与抵抗。当然,人小胆小的她,纵是使尽吃奶的劲,也抵不上笑妈从骨子里杀出来的决绝,何况,我亲耳听到,在笑笑丫头坚决果断地往回叛逃的同时,这个可怕的女人,像长在小丫头肚子里的蛔虫,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把住事件致命的七寸,而在她肚子里呆了九个多月的小丫头,却一直没有摸透过她的心思,任由她拿出了最具威力的杀手锏——那让笑笑丫头准备以一个月的时间,以在公众场合大声说话为条件来换取的……魔法棒!
魔法棒三个字一经出口,我知道成败已毫无悬念,更不会再滋生一线转机。果然——
在经历了片刻的犹豫之后,我猜,此刻笑笑丫头一定在心里纠结盘恒了许久,在我与魔法棒之间犹豫再三,终于以弱弱地点头,艰难答应了躺上治疗床的条件。当然,在躺上之前,笑笑丫头一再确认了魔法棒这一筹码的真实存在,与即将成为事实。于是,无形中,也肯定了她对我的彻底放弃也是真实存在,与即将成为现实,尽管,她是那么那么艰难地,犹豫不决地,被笑妈抱上了治疗床,并且,又是那么没把握没着落地,紧紧攥住她的手,生怕,一个失手,牙没了,魔法棒也成为泡影。当然,我不知道她此刻想到了疼痛没有,在她望见医生奶奶手中不断更换的金属器械之后,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肌肉僵硬,面色紧张,动作也开始不做配合——此刻,我看到,笑妈也在紧张着小丫头的转变,生怕她突生变故,而我,则在幸福地猜测,猜测她的内心能够滋生一丝突然的坚决,希冀在挣扎的恐惧中,她会重拾对我的留恋和维护。
是的,我以一颗乳牙在最后的诀别中的深切体会发誓,笑笑丫头,对我,是有着绝对绝对深厚感情的!原因一,我们的诀别,是以那根对她魅力无比的魔法棒,也是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最昂贵的条件为代价换取的;原因二,尽管条件被可恶地笑妈一口应承,很显然,笑笑丫头并没有因此而快乐接受与我诀别的事实,而是以苦苦地纠结,甚至在某一瞬间的差点挺身反悔为事实证据,虽然立刻被医生奶奶和笑妈强势摁住,但这种压制只能让我验证,“我们可以不相信命理,却永远也无法摆脱命理的安排”这一真理的真实存在,甚至,我在内心里,却更为感激笑笑丫头在无力反抗的事实面前,为我差点流下的泪水,虽然,那眼泪,很快也被笑妈反复提醒着的魔法棒给压制了下去。
这魔法棒的魔力,我自然不可小觑,自从笑妈答应以此为奖励之后,笑笑丫头一改平时的内向与害羞,为了那向往中的魔法棒,勇敢地施展潜力,乐观大方地像换了个人!并且,一改平时做决定的随便与犹豫,非常爽快地与笑妈达成了协议:第一个月在学校大声说话喊人,奖励小芊的魔法棒;再过两个月,继续保持,奖励小蓝的魔法棒;再过三个月,继续保持,奖励美雪的魔法棒;再过四个月,继续保持,奖励美雪的魔法棒。啊呸——笑妈可真够损的,这一个月加两个月加三个月加四个月,哄着笑笑丫头为那四根魔法棒彻底付出,殊不知,十个月的时间,足以将小丫头塑造成另外一个样子,可怜的小丫头,还乐滋滋的在心里歌颂着她那会算计的老妈呢!
不过,我依然是满足的,虽然在这之后的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在笑笑丫头依然的挣扎与纠结里,在死死拽紧笑妈的手所得到的安慰里,在她痛苦到想要再度逃离的动作里,在医生奶奶无情地挟持与摁制下,在笑妈地心疼与无奈的注视下,我,一颗还差两天就满五年零三个月的下门乳牙,以两秒钟不到的时速,在冰冷无情的摄子的胁迫之下,被迅速从牙龈里分离出来,从此无组织无纪律,与曾经肩负的美好使命,匆匆诀别!
是的,永远记得,公元2012年4月22日,我,笑笑丫头的第一颗乳牙,在笑妈的果断决择中,正式退役,并果断……被笑妈珍藏!
这一天,距离我的出生,再差两天,整整五年零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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