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凝望旷野
2022-01-12叙事散文汤如浩
凝望旷野汤如浩彷徨、踯躅、徘徊,这时候,我一再想起这样的语词,是的,就是这样。每当我步出繁华喧嚣的小城市,独自游走在城市之外,投身荒郊之中时,就会有着这样的行走的步履和惯有姿态,所以,这样的用词是较为贴切的,它们很为微妙的形容了我当下的行为……
凝望旷野 汤如浩 彷徨、踯躅、徘徊,这时候,我一再想起这样的语词,是的,就是这样。每当我步出繁华喧嚣的小城市,独自游走在城市之外,投身荒郊之中时,就会有着这样的行走的步履和惯有姿态,所以,这样的用词是较为贴切的,它们很为微妙的形容了我当下的行为动作,也包含了我当时乃至过去一贯的淡淡的情绪。我知道,这样的步履,也许比较沉重和低沉,但当真正的独自置身于漫无边际的旷野,四顾茫然之际,周身缠绕的,也似乎只有这样一种莫名的忧伤、难言的孤寂、地老天荒的感喟了,而且,这些低迷黯然的情绪,总是强盗那般悍然出没,并且动作迅疾,抢位敏捷,像疯狂的藤蔓一样快速的攀升,从心灵最细微处发芽、滋长、成熟,从情感最原始的角落里凸显,膨胀,挺立,继而成长成为一记有力的勾拳,左右开弓,一一将我击倒,使我轰然倒坍于地,难于迅疾的站立。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无法言表。此时,我站在这方熟悉的土地,像以前的多少次一样,独自一人,和旷野孤零零的高瘦的几棵白杨树,随风不停的摇曳的干枯的芨芨草,嘎嘎作响的相距甚远的几丛低矮的灌木一道,凝神观望。远方再远,高峻的是祁连山,是祁连山千年的云岫,悠悠的白云在山的褶皱里悄然漫步,祁连山顶端坚硬的层层积雪默然无语,和亿万斯年前似乎没有什么两样。散淡的雾岚随风旋起、飘动、消散,映衬着暗灰色的天空分外的低沉,仿佛一张厚厚的幔布无尽的遮拦着。连绵的暗色的的土丘,依附在祁连山的脚下,似乎是一溜臃肿的裙摆,色彩单一,款式呆板,皱褶、陈旧、落伍,没有一点飘扬的姿态。几只不知名的飞鸟,似乎是匆匆的过客,只在空中俯瞰几眼,好像无暇顾及,又“啁啾”一声,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弧线,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旷野里,一片萧瑟,几条的蜿蜒乡道,纵横交错,延伸至几个零落的小村,如同大地的胳膊,在极力的遮挽着,唯恐丢失其中的一个似的。鲜有植物,几棵高低不一的白杨树零散的分布着,似乎在遥遥的窃窃私语;几丛低矮的灌木伏贴在地面之上,腰身佝偻臃肿,如一大群永远长不大的侏儒,粗壮而不匀称;随风飞舞的白色的芨芨草的白缨子,如同疯女人的乱发,干涩细碎,胡乱飞旋而没有章法。除此之外,这样的旷野没有多余的生灵,偶尔几只灰色的田鼠从窟洞中探身出来,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如同匈奴的探子,在残存的枯草上,滑翔、跌落、旋转,又像一个蹩脚的小丑,在自己的舞台上,扭肩送胯,动作夸张,极力的编演着自以为得意的节目。这是什么样的一片土地呀,褐色的泥土随地势的高低而错落,凸起或者低洼,陡崖或者深壑,随处皆是,没有一块像样的平坦的地方,就这般的高低起伏,向无边无尽的远方延伸而去。 纵目四望,一望无际的灰色山川,时断时续的内陆河流,茫茫无际的荒凉戈壁,宛如晨星般寥落的季节性湖泊,乃至于悠远的的神奇传说和看似荒诞不经的离奇故事,一瞬间涌入我的眼眸和脑际,好像盛夏花间飞舞的杂色蜂蝶,向着一座鲜花缤纷的花园集结挺进,铺天盖地,簇拥而来,在我记忆的开阔地冲锋,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瞬间把人淹没,就像一场劈头盖脸的北地狂风,呼啸翻卷,在不经意间把人打得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这是怎样的一方土地呢。我无法明确辨析,我只能反复的从书籍和记忆中搜寻它的影子,累赘的掉书袋似的剪切很多的文字,企图消除多年来弥散于心头的块垒。 南方。是绵延起伏的祁连山,在高峻巍峨的祁连山脉中段,有一处祁连山天然形成的豁口,它就是被古人称为“大斗拔谷”的险关要隘——扁都口。扁都口峡谷险隘深邃,两侧奇峰耸立,峭壁突兀,怪石狰狞,叠嶂无穷,青松森然。自古以来,这里一直是西部羌、匈奴、突厥、回纥、吐谷浑、吐蕃等民族相互联系和出入甘青之间的重要通道。历史记载,东晋时期、僧人法显由靖远经兰州、西宁,穿越扁都口到张掖,由此完成了他“西天取经”的宏图大业。隋大业五年(公元 609年),隋炀帝宣扬国威而西巡,于六月中旬进入扁都口,天气突变,大雪纷飞,在暴风雪袭击下,“士卒冻死大半”,为我们留下了一段永远值得回味的故事。1929、1931年,马步芳、马仲英所率领的“马家队伍”,两度从扁都口鱼贯而出,在开阔地带展开杀伐,军阀混战,血流遍地,哀魂遍野,惨不忍睹,给后人留下的是一段不忍回首的悲惨故事。1949年9月中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一部从青海进入扁都口,一夜疾驰,似天兵天将一般突然出现在炒面庄的国民党守军面前,一举解放了民乐而挺进张掖,奏响了“明月出天山”的凯歌。 东南,是闻名天下的焉支山。史书载:“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历五王国,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余里,杀折兰王,斩卢侯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获首虏八千九百馀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诏益封去病二千户。”霍去病在攻取河西走廊的战役中终于一战功成,名扬后世,致使以月氏王的头颅为饮器的匈奴从此退出河西,从此匈奴只在焉支山留下了一支千古传唱的凄婉歌谣:“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同年秋八月,霍去病再次率部从北地郡(今庆阳马岭)出塞,越腾格里沙漠,占居延(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一举将匈奴赶之漠北。年轻的霍去病,英武飒爽,也就是在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候,留下了“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的豪壮名言。当然,焉支山之所以出名,还与许多文人骚客的诗文有关,李白在《幽州胡马客歌》中的一幕:“虽居焉支山,不道朔雪寒。妇女马上笑,颜如赤玉盘。翻飞射鸟兽,花月醉雕鞍。”写的就是这里独特的生活习俗,以致经久传唱而不衰。 正北西北,则是合黎山、居延海。据载,帝尧之时,全国水患频仍,大禹“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巴丹吉林沙漠以及居延泽周围地区)”,从此,这里由一片泽国变为鱼米之乡,“若非祁连山头雪,错把张掖作江南”,似乎也正是由此开始,这方土地成为人人觊觎而至于你争我夺的一方祸福参半的地方。正如《甘州府志》中记载:“老子骑青牛入流沙,不知所终。”道家创始人扑朔迷离的行踪,最终将飘然的影踪交与居延大泽,是不是在给我们暗示一个神奇的偈语?当然,合黎山、居延海还是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和大戈壁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更是兵家必争必守之地。史载:“(汉)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城居延泽上。”后来各朝各代又在这里设郡立县,从南北朝到隋唐到宋代,居延海一片繁华和热闹。相传,西汉的骠骑将军霍去病、“飞将军”李广,进攻匈奴时都曾在居延泽饮马。而到元朝时,意大利人马可波罗也曾到过居延海,可见,在如今已经渐次荒漠化的居延海曾经赢得了多少人的青睐呢。而唐代大诗人王维更是曾于湖畔驻足,并写下了著名的《塞上作》一诗:“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这首诗,一别王维山水田园诗的樊篱,变得豪爽奔放,与这里塞外的特殊的风情有关吗? 时光如过隙,历史如云烟,无论繁华或者萧条,无论和平抑或血腥,无论荡气回肠还是千回婉转,这些曾经令无数人为之叹惋的过去,已经成为遥远的往事,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口唇间流传,其中的真实与虚妄,全貌和细节,似乎再无人也无暇过问,只任凭一段又一段的文字,被斯文之士一再的大笔挥洒,在大块的文章中,让阅读者赏心悦目或者感慨万端,其余,皆已成风。当岁月的大手似乎不经意的拂掠而过时,所有的的往昔全成为一段曾经浮现过的模糊镜像,只有光与影的痕迹,只有片言只语的记载,只有一种亘古遗传的一些浅淡的表象,还在这方土地的每一个角落若有若无的飘浮,像一个隐隐约约的幽灵,不会轻易现露出最真实的面目,只是偶尔露出的峥嵘,在你的思维的时空里,无休止的纵横回旋,久久挥之不去,似乎在昭示于我们:以往的一切,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正在一步一步的远去,当我们一再的沉迷和回望的间隙,岁月,又在向前一步一步的推移,而且,携带而去的,不仅仅有过去,还有现在和当下。 是啊,当下,我回望身后依稀的小城市,这个我们赖以养身立命的地方,熟悉而又陌生,就和那些遥远而又在我脑际反复出现的历史那样,真实和虚妄参半,清晰与模糊并存,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我产生诸多的矛盾心理,使我无法逃脱。曾经,有友人反复地问我:你的文字为什么总是那么沉重和忧伤,为什么你总脱离不了那种沉甸甸的境地呢?我无法回答,我总是无法找不到一句合适的答语来回复这个对我来讲很艰难的问题,因为,在鲜活的现实面前,我耳闻和目睹的太多太多,以至于我总在一种梦魇似的情绪里纠缠,老是跳不出三界之外,思考太多,回首太多,眺望也太多,总一厢情愿的认为:对照历史,从历史的角度考察现在,我们应该获得更多更多的启示,正如李世民所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在这样反复的拷问中,我们应该获取很多关于现在的东西,如此,对未来,对这方土地的未来,也许会有更多更多的益处。可是,现实和历史之间,又有多少联系和相似之处呢?我们在对辉煌的文字和传说津津乐道、爱不释手的时候,其中的虚幻,我们又知道多少呢?而当我们把现实和历史放在一起进行比照,又能有多少可以相互切合的地方呢? 是的,疑惑太多,我踯躅于茫茫旷野,完全被自己的苦思冥想所掩盖,也被一些纠缠不清的困惑所掩盖,也会被一些难言的现实状况所掩盖,有时竟然会迷失自我,一度悲观而且宿命,几乎产生遁世的思想,几欲逃离。但是,我清醒地认识到,当时俗世距离我们极近的时候,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逃离,不可能在远远的地方作壁上观。毕竟,在湍急的漩涡的中心,每一粒沙粒都会自觉不自觉地随着水流的旋转方向而旋转,没有一个会置身事外驻足观望,没有一个现世的例外,繁华也罢,荒芜也罢,季节和岁月给予每个人、每个事物以同样的生命的机会,谁都没有理由轻言放弃,我们只能去把握现在、当下,努力地去做自己的一份事去,其余的,只宜交给时光去裁断、去评价、去判断是非。就像现在,我反复的在古旧文字的块垒中踯躅,徘徊,徜徉,妄图挖掘出一束又一束的亮色,来照亮我粗拙的文字,来照亮我低迷的情怀,来照亮这片土地的每一处幽暗的角角落落一样,多少年以后,是不是会有一位瘦削的青年,在古旧的文字里,翻阅我拙劣的词不达意的表述,用疑惑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拷问、推究、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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