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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做一棵草也不容易

2022-01-12抒情散文汤如浩
做一棵草也不容易 汤如浩这一辈子,说短还真短,就说是做貌不惊人的一棵草吧,但回顾这一辈子,也很是不容易。昨天,你明明看见那儿还绿着,支棱着身子,一簇一簇,一滩一滩,精精神神的,迎风招展,大大咧咧的样子,可不是草吗?羊啃食过的痕迹,马啃噬过的……

         做一棵草也不容易

           汤如浩   这一辈子,说短还真短,就说是做貌不惊人的一棵草吧,但回顾这一辈子,也很是不容易。   昨天,你明明看见那儿还绿着,支棱着身子,一簇一簇,一滩一滩,精精神神的,迎风招展,大大咧咧的样子,可不是草吗?羊啃食过的痕迹,马啃噬过的痕迹,牛啃噬过的痕迹,历历在目,羊粪蛋、马粪蛋、牛粪蛋,撒得到处都是,点缀呢;还有虫子,蚂蚁、瓢虫、屎壳郎,面目清晰地,爬来爬去,热闹纷繁得不行。今天一看,哟,东西呢?没影了?都哪去了?明明就一夜之间的工夫!逃婚了?私奔了?被人贩子贩卖了?不可能呀,既不是帅哥又非亮妹,谁会呀,白痴了不是。可不,仔细一瞧,都在厚厚的雪下面压着呢,茎秆萎缩,草叶发黄,这就意味着,草的一生行将结束了。   草出生的时候,其实,细细一想,可不也是一个很不大不小的意外,甚至是一个美丽的错误。谁平整田地了吗?谁种植了吗?谁播种了吗?谁施肥了吗?谁浇水了吗?甚至,到了金秋时节,谁想去高高兴兴地收获吗?没有!这是不是都属于计划之外的事情?就是,天赶地凑,可能是天地造化的神奇,就有那么一个春天,那么一天,阳光足了,水分足了,养分也足了,谁也没有注意,冷不丁,草就长出来了,没有按照谁的意愿,也没有申请谁的佑护,挣扎着挣扎着,自然而然地,钻出了泥土,露出了头角,别以为没有人注意,草在地底下,一千遍一万遍,想呀想,该出头时就出头,风风火火闯九州。草就挺着身子,用力用力,钻出来了。   草小的时候,也很不容易。你想啊,一棵小小的草,弱不禁风,势单力薄,又没有多少处事的经验,对外界认识基本等于零,人生地不熟的,怎么适应哪?阳光多毒啊,冰雪多冷啊,狂风多猛啊,一不小心,被阳光灼着了,被风霜袭着了,被狂风刮着了,都是个事,大事,谁护着去?没有吧,肯定。草瑟缩着,草感冒发烧,草奄奄一息,草孤独地支持着,又没有一个照应,多不容易。还有啊,什么虫子啊,飞鸟啊,鼠类啊什么的,人家总得有点吃的吧?吃什么?啃草根呗。春天吧,青黄不接,它们也得吃饱肚子,也得活下去是不是,它们把嘴对着草的根部,吸、啄、咬、啃,总得有点收获,所以啊,还得小心一点,别让弄着要害了,小心翼翼,往边上使劲缩,提防着,防御着,整天胆战心惊,整天内心惶惶的,没白天没黑夜,精疲力竭,形容消瘦,伤痕累累,眼睛都熬得红红的了。   好不容易吧,好像把一切都对付得差不多了,于是,草多了,密了,厚了,形成气候了,草的村落遍布得到处都是,小昆虫,小动物是不是它们村的牲畜呢?你看,多得满地跑,巷子里,小渠边,到处撒欢儿,多么美妙的乡村气象啊!以为安神了,以为可以过其乐融融的日子了,以为世界就这个样子了,因为,草毕竟也有长大的时候。长大了,独立能力强了,社会经验丰富了,神气十足,显显摆摆的,吆五喝六的,大声武气的——草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招着谁了,惹着谁了,一场纷乱的事情就惹出来了,闹得风言风语,闹得沸沸扬扬,闹得一无是处,成了草世界的重大新闻。连长辈也来发话了:“小小年纪,火气太旺。”总得教几招应世的良方,总得抢白几句,谁叫你年轻呢。这叫个受挫教育,也让你清楚,这世道,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角色!   还有的时候,血气方刚,凡事不知道个认输,逞强好胜的现象谁没有?草也有。为了争水肥,争阳光,争雨露,和邻居吵个口,闹个别扭,红红脸,是常有的事。草可不是活雷锋,草一点也不会让着别的草。草要长得粗壮一点,叶片厚实一点,海拔比别的草高一点,以期获得更好的长势,目的是为子孙后代遗传很好的基因,才能够优胜不至于劣汰,与道德水准无关,草哪有那么高的觉悟呢?红红脸,吵吵口是小事,是日常琐事,算不了什么。甚至大打出手,头破血流,反目成仇,兵戎相见,都在情理之中,动物界不是有很好的榜样吗,包括人?何况草又不会运用诡道计谋、文韬武略,草凭的是自身的力量,靠的是强壮,三十六计在这儿施展不开,其他的草会嗤之以鼻:“哼,长本事了?前面的空阔地练几招,看看马王爷长几只眼?”。自然界的规矩,其实草懂得比人早,草又没上过一天学,可这样的知识,它们天生就拥有,生而知之。   事实上,草最怕的不是风霜雨雪,你看到过在风霜雨雪中开溜的草吗?没有,除非季节,没有什么自然的东西让草畏惧。草惧怕的是动物,草不惧怕不会思想的动物,不会思想和思维的动物充其量伤的只是草的皮毛,于筋骨无妨,草蒙着头,狠命地补充营养,缓和几天就恢复了,草见怪不怪了,草觉得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草也想,我到这个世界,不能白走一遭吧,多少也该做做贡献,也不枉此行。大贡献谈不上,小小的牺牲还是能忍受的,草伸出绿色的头发,牲畜柔软的口唇就吻了一下子又一下子,怪痒痒的,草甚至笑出声来,颤颤悠悠的。草大度地说:“吃吧吃吧,吃饱了撒欢儿去,谈情说爱去,孝敬父母去,呵护子女去,要不就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凝目遐思去!”牲畜们真听话,甩着尾巴,还哼着歌,大口大口地享用,看把它们悠闲自在的,一点儿不害羞。   草知道,人来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人来的时候,总会带来一种坚硬的东西,他们把那种制作形形色色的怪模怪样的东西的材料叫做铁。草清楚,铁质的东西,总会打破它们的生活秩序,总会在草的世界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恐慌和畏惧、颤栗。铁来的日子,大多是灾难来临的日子。人们会用铁制的工具,将草连根铲起,他们把这叫做斩草除根,原因是草欺压了他们的庄稼——那些和草有着久远的亲缘关系的草世界的异类——草多委屈啊,谁不希望得到优越的生活条件呢,况且,草蚕食庄稼的食品,大多是无意的呢。可人们对草的解释不屑一顾,他们要欲除而后快,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们胡乱地将草的尸体抛出来,狠毒地暴晒在灼热的阳光下,然后扬长而去,肩上扛着铁质的工具,你想象,唇亡齿寒,苟活的草有多么伤心,可是,敢怒不敢言,草也懂得了明哲保生的道理。   火是草的天敌,草犯憷。但火不会平白无故地与草作对,草又不找谁惹谁呀。草想啊,成了干草了,形容槁枯了,不花红柳绿了,不招蜂引蝶了,总消停了吧,不招摇,不起眼,不高大英俊,不文武全才,不贪婪羡慕人家的食物,更不敢垂涎觊觎人家的妻女,静静地趴在草垛的顶端,一声不哼,一言不发,风雨侵蚀也默不作声,鸟雀屙上各种色泽的粪便也忍气吞声,总可以了吧。但不行。人会拿着一种铁质的叫叉的东西,一下一下地把草装载另一种草编的叫筐的东西里,背到灶房,填入灶膛,随着一道亮光闪耀,火的大口,翘着獠牙,吐着火舌,冒着黑烟,“呼”,草就被吞噬了,火,火,火,熊熊的大火,转瞬,在火红的光芒里,草听到了水的歌唱,歌喉的好坏已经在其次,草不再去进行艰难的思辨,也没有必要和时间。草在火燃尽自己身躯的最后一瞬艰难地想:由一种物质转变为另一种物质的过程,不知道这种情形,是不是人类常挂在口唇边的皈依、轮回、宿命或者涅磐一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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