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的世界[原创]

　　去年夏天的某个夜晚，我打私立学校附近的路上走过，那是一条黑漆漆的路，说它黑，是因为成行的路灯都没有点亮。唯有北面的市民广场上，闪着几点灯光。灯光是从广场的附属建筑里漏出来的，经过一片竹林的遮挡，筛分为几十道光影，蒙蒙胧胧。我依稀看见竹林后，有三四个忙碌的建筑工人。 　　广场的正南方，是农村的土地，种着麦子与油菜，附近村民种的，虽然土地已经被征用，村民们不愿意丢下一季的收获，就见缝插针地栽种些农作物。园林处已在那片土地上种植了景观树，白天看见浇水车停在路上，园林工拿着塑料管洒水。

　　那天晚上，我独自行走，路边，弥望的是散发着清香的花朵，树木与庄稼高低错落，组成深浅不一的影子，雾气就从那些阴影里慢慢腾起，扩散到路上，弥漫到竹林中，灯光越发幽暗了，这时我听到了一声虫叫。 　　那天晚上的第一声虫鸣，清脆却不够响亮，我确信它就是从我脚下的草丛里发出的，虽然我看不见虫子，但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太小了，叫声也是怯生生的。 　　夏夜的虫子就这样与我不期而遇。它是蟋蟀、油蛉，还是其他种类的虫子？我不清楚。我只能依靠我有限的生物常识去想当然，它是会叫的虫子，应该就是唐诗宋词里秋虫吧！印象中，虫叫都是秋天的事，“松涛竹籁，风来则响；春鸟秋虫，时至则鸣。”，秋风起秋虫鸣。 　　我沿着私立学校后面的那条小路，慢慢地散步。路上异常静谧，私立学校没有围墙，立有铁栅栏，这使得我能够看清栅栏后的一排平房，青灰冷的墙壁，极朴素的色调，墙上开着大立面的窗，这样，行人就能一览无余里面的景致，原来，那是一排画室、凌乱地放置着石膏像、苹果、花瓶、灯具、画架，再朴素的平房有了这些摆设的物件，也就有了文雅之气氛，我凝望着画室发怔。 　　忽然，我听到四周的虫鸣响起来，刚开始，虫声好像大雨的前奏，零星地溅落于草丛中，但很快就汇成了一片，整个草丛变成了发声的植物地毯。我非常诧异，那儿的虫子竟然有惊人的能量，虫的密集程度必定超出了我的想像。 　　我才发现，私立学校的栅栏外，是条干涸的浅沟，沟里荒草丛生，那些不知名的草，居然有半人多高，而草丛中，小虫们的低吟慢唱，渐渐变成激越高亢的大合唱，此消彼涨，遥相呼应，仿佛潮涨潮落，浪浪追逐。 　　我的身后，那大片的田地里，也传来清癯的叫声，夜晚的水汽越发浓重，雾气浸湿了我的头发，打潮了我的皮鞋，但遥远的虫声，竟然没有沾上水汽而沉闷，我诧异于那一夜的雾气与虫鸣。虫子不是该在秋夜鸣叫么？在秋风初起后，凉爽干燥的环境里，才有弹拨的兴致。看来习惯的说法，也有局限性。 　　彼时的虫唱，繁急如雨，高低错落，好似一部宏大的交响乐，有不同的声部，有前奏与序曲，有尾声，虫的鸣叫是高分贝的，假如我呐喊一声，将被立即淹没，没有谁能听见。在我的四周，漆黑的夜里，虫子们旁若无人，专心弹唱，根本忽视我的存在。我不禁喟然而叹：这本是虫子的世界，是我！不经意地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