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故乡四题之三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59 编辑 <br /><br />　　　　　　　　　　　　　　　乡村年味
　　　　　　　　　　　　　　　　　　徐学军
　　窗外，雪沸沸扬扬地下个不停，拥着炉火，静数劈啪跃起的火花，身旁妻子已经打盹，书儿脱落一边。氤氲着虫暖意和温馨的室内悄无声息，惟有新年的钟摆伴和二月的钟摆滴答、滴答。
　　这是一个少有的雪后的新年。
　　乡村的年节，是一年到头忙的庄稼人最快乐放松的日子。因为久远的缘故，仅存的记忆并不是太清晰，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在红泥小红炉的近旁，在妻子用爱构筑的小巢，它们却像三月的风筝，一一飘入我的脑际。
　　老家过年，首要的是磨一桌豆腐，洁白水水的那种，俗称水豆腐。冰天雪地，大地凝寒，捞出半块水豆腐，放入辣子，小锅一炖，就着馏好的馒头，好吃又方便。水豆腐做得早，腊月一过就开始做了。选　豆子、去坏芽，清水浸泡，三两天即可上磨。小村当时还未通电，磨是古老的麻石凿成的小石磨。一推起来，吱呀吱呀，那几天，到村口王二娘家磨豆子的人络绎不绝。听着只有过年时才有的石磨的吟唱和“突突”冒着黑烟在乡路上进城买年货的小手扶，快乐像膨胀的气球，溢在每一个孩子的心。豆子磨好后，还要吊、煮、覆、压。等豆腐的清香挂满消瘦的树梢时，天已经黑了。
　　有点钱的人家，除了忙豆腐，还要杀猪。杀猪的时辰一般选在早晨，天黑漆漆的，启明星在东方闪烁，从杀猪人家泄出一阵一阵水开的雾气和昏黄的光。杀脱、分、割，一上午忙活不过来。傍晚时分，太阳成了黄圈圈，杀猪师傅才在主家千恩万谢中归家。那里常见脸喝得红红的杀猪汉子，一头担着硕大的杀猪桶，一头是挂着的猪下水和杀猪工具，健步如飞地行在田间草径上。杀猪在乡里人看来，是一件隆重的事。杀猪人家必须请左邻右舍的当家人喝猪血汤。满满一锅，猪血、肉片、肚肺、粉丝，香浓味美。这是一年中上好的还礼机会，也是乡里人招待人家最隆重。请谁不请谁，都得好好思量。被人请喝猪血汤是最荣耀不过的，今天手提公文包，腰挎大哥大，步出五星酒店的款爷不过如此。
　　那时，乡里还有抬财神水的习俗。年三十的晚上，年长的老人会殷殷叮嘱他的儿孙，明天早上千万不要忘记抬财神水哟！财神水，就是年初一早晨从井里担出的第一桶水。小时候，不太懂老百姓传统的寄寓意义，还真以井里住着一位年画上的财神爷。为了能在来年事事顺意，财源滚滚，也曾互相提醒不要忘记，但往往在兴奋的等待中呼呼一觉睡到天亮。十岁那一年，好像是起来了，抬着水桶在走向竹林旁的小井时，正好一阵风来，竹叶沙沙着响，望着黑洞洞的井口和寂然无声的寒星，“妈呀”一声仓皇而逃。
　　这是定格在我记忆深处的思维慢板，今儿在跳跃的炉火旁一一浮起。快，雪停了，困瘾过去的妻一迭声地催促。啊，不是吗，雪真的停了。穿戴整齐，弄好炉火，和妻子一起快乐地投入到这新年的第一场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