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被观赏的“孔雀”屁股
2022-01-12叙事散文蓝印花布
雪天,姐姐一家三口走到动物园孔雀笼子前,她的女儿说:“这里的孔雀老不开屏。”姐姐安慰道,“爸爸老家满山遍野都是孔雀。”女儿接着说,“咱这孔雀都是假的” 那被议论的孔雀低头啄食,全然不知人们的言语。胖哥哥拉着他的瘸腿媳妇,走到孔雀笼子前,解下……
雪天,姐姐一家三口走到动物园孔雀笼子前,她的女儿说:“这里的孔雀老不开屏。”姐姐安慰道,“爸爸老家满山遍野都是孔雀。”女儿接着说,“咱这孔雀都是假的” 那被议论的孔雀低头啄食,全然不知人们的言语。
胖哥哥拉着他的瘸腿媳妇,走到孔雀笼子前,解下媳妇颈上的红围巾,逗着孔雀,他媳妇看那孔雀不开屏,一把抓过围巾,带着不屑的口气说,“胖子,等咱的孩子生了,买两孔雀养院吧”胖哥哥用他的思维接着说,“咱自己盖个动物园,住在里头天天看。”媳妇扭头就走。哼,小样,不看了。
弟弟背着孩子,走到孔雀笼子前,叫着背上的孩子想让他看看孔雀,他媳妇看了看孩子好象睡着的样子,说:“别叫了,跟你哥你姐一块走吧。”“中。反正冬天孔雀不开屏。”
全都走过了,没人的时候,孔雀忽然尖叫一声,就展开了令电影内外的人都想观看的翅膀,可是,展现镜头前展现的是它的屁股,它优雅地转过来,依然只是一个侧面,等你翘首以待看到全景时,它忽地就收起了硕大的尾巴。美丽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瞥。
炙手可热的电影《孔雀》就此结束了。孔雀只在电影的结尾出现了那么一瞬,但它是主线的一个象征,真正的主角是隐忍的命运。
在灰白青的色调里,电影略带残忍地让我们观看着一个普通家庭哥、姐、弟三个青春期中成长的普通孩子,他们的理想是如何击落在现实生活中,然后被逐渐碾碎。姐姐厌恶日复一日地与那些嘴碎的女人一起洗瓶子,强烈地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既定的社会生活,想通过参军、嫁人来改变;胖哥哥残障弱智,病态的肥胖时常被人捉弄,他不明人心阴暗,乐意地接受着,娶回了一个瘸腿的农村媳妇;读初中的弟弟,原是父母指望的一个,因画了一张裸画,父亲一阵嚎啕,他从学校里失踪,倔强而决绝地逃离了生长的城市,若干年后回家,带回了一个有着她孩子的女人。
姐姐、弟弟在动荡不安的青春里,曾经都是那么心怀幻想,执拗、叛逆、不肯低头,屏幕上浓缩的人生波澜不惊,朴素而表层,却让人看到了命运曲线的流动,当尘埃落定时,一切都平和安伏了下来,惊人地与生活和解着。那个漠视现实中工作、贞洁、名誉、婚姻的姐姐重复着父母循规蹈矩的生活,那个有着强烈自尊的弟弟居然可以和一帮老人一起下棋,买菜做饭带孩子,顺从地接受生活,打发时光。生活的演绎让你知道,傻未必没福,正是因为傻,才能躲开所有复杂和凌乱的情绪,以不管不顾的勇气坚守信念,才能最大耐心地与生活周旋,哥哥辛劳平凡却与幸福沾了边。
就象孔雀,用尽心思,也没得到开屏的瞬间。只看到了一个与美丽相背的屁股。就象生活,年青时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原来和孔雀开屏一样,可遇而不可求,当你执拗地追求,所有的努力却如同一个拳头打向无尽的虚空,引不起任何回响时,躲在生活背后的命运慢慢露出其悲切的面孔,你不得不向现实妥协,这时,敏感而悲观的人便开始质疑生活的意义。可是,孔雀却在众人退尽后兀自缓缓展开美丽尾巴,就象命运,只要生活继续,乐观或者说是缺根筋的人并不会感到绝望,而是继续忍辱负重地与生活和解,坚韧地甚至是心平气和地活下去,当生活的表层与心性一致时,绚烂归于平淡,倒也能相对安逸。
电影是现实的渐近线,导演的客观立场使得观看它的人心底冷暖自知。糊涂如我,一直不曾碰触到命运的存在。就在今天,看电影前,路遇了十五年前的同事,短短的几句问候,根本就不用他告诉我他的生命历程与生命状态,衣着居家中浓重的命运气息扑面而来。当初他怀揣着欲望,做着改变生活的梦想,学外语、学管理,跳槽,不断地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从这个单位到那个单位,折腾着年轻的光阴。十五年后,眼前这个头发都已前秃的中年人,还是那个意气奋发野心勃勃的他吗?落魄与荣华,不用说不用打听,已是一目了然,他已被生活改造。关在笼子里的孔雀不就是关在人生笼子里的你我吗?
笼子内外,观赏与被观赏,若是从生活的观感中获得一种猎奇的满足,而生活本身已被遮蔽,这样的观赏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带上兴灾乐祸的成份。但是我们真正的观赏并非生活本身,而是真切地关怀对方的现实处境,从而给自己一个警告。只是我们太敏感于被社会训练出来的阴暗了,习惯性地视而不见善良,于是在观赏中或者更确切地说在观注中,对命运无情地撕裂和痛心地自曝其短而厌恶而受不了。忽地想起一句更有意味的黑色幽默,“小镇上的人往往知道谁家的支票最可靠,谁家的老公最不可靠。”呵呵,谁都浸在其中,用得着特意观赏吗?
其实,努力也罢,妥协也罢,观赏也罢,都是生活,生活一直就在你跟前,它原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灿烂、容易,有灰暗、有平凡,付出的努力也并非一定有回报。所以,姐姐、弟弟都接受了不能改变的那一切,命运的积雪慢慢沉寂,一切都将隐忍于心,无喜无嗔,白茫茫一片。
于2005年3月7日
于2005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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