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奶奶的笑
2020-09-24抒情散文剑鸿
剑鸿奶奶也许经常坐在老屋里那辆纺车前,手里捏着细细的棉线,吱吱呀呀地摇着纺车,她哼着的歌谣就像那个时代那个乡村一样安静而忧伤,她粗黑的辫子上缠绕着一丝笑意……奶奶离世近五十年了。其实,我并没有在这个世界见过她,她的音容笑貌我都只能想象。小时
剑鸿
奶奶也许经常坐在老屋里那辆纺车前,手里捏着细细的棉线,吱吱呀呀地摇着纺车,她哼着的歌谣就像那个时代那个乡村一样安静而忧伤,她粗黑的辫子上缠绕着一丝笑意……
奶奶离世近五十年了。其实,我并没有在这个世界见过她,她的音容笑貌我都只能想象。小时候,我以为并不是人人都有奶奶。但后来,我知道没有奶奶就没有我们,只是我的奶奶走得早,去了那个凡人最终都会去的地方。再后来,我又想,要是奶奶活着,会不会像村里大眼的奶奶,满脸皱纹,喜欢讲话,有时虽然骂他,还是会笑着揉他跌痛的屁股;或者像矮子的奶奶,话虽不多,但看到他从学校跑回来,两只眼睛就会笑成一条缝,连嘴里的金牙都露出来了。
我和奶奶之间的联系,是通过父亲建立起来的。父亲就像我和奶奶中间的一道桥梁,我总想穿越他去了解奶奶的世界。
每到清明,父亲就会早早赶到圩镇,买回几只新挖的春笋和一些香火纸钱,然后带着我和弟弟,庄重地从家里出发,穿过一片桔树林和庄稼地,绕过一条沟渠,走向村子西面的荒沙地,来到奶奶没有墓碑的坟前。在奶奶的坟前,父亲总是默默无语,老半天弯着腰,细细地拔除杂草,再培土、燃香、烧纸,直到响过一阵爆竹后,他才会带着有些湿润迷蒙的眼神,从烟雾中直起身,望一望田野。那一刻,我不知道父亲会从苍翠的田野里看到什么,他会不会看到他的童年,看到那些遥远的岁月?
曾经很多次,我试探着问父亲,奶奶是怎么没的。每次提起这样的话题,父亲总是神情黯然,竟至无语。后来,当我也学会了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向前走,学会在人生的苦与痛中观照生死别离,学会了在语言的尽头选择沉默,而且终于知道奶奶是在很年轻的时候死于意外之后,我才理解了父亲,才知道不管怎样的心灵,即使像父亲这样平凡得像乡间一棵树的心灵,也会装满生活的痛和艰辛。
奶奶走得时候,父亲才九岁。那时正是整个国家的困难时期,个体的悲惨和家庭的苦难细微得像海里的一滴水。奶奶是在一个清冷的夜里走的,临终的呻吟中,她一直叫着父亲的名字,抓着父亲的手在颤抖中逐渐变冷,直到丧失人世的温度。奶奶离开时所居住的屋子,现在已经屋瓦稀疏,木柱腐蚀,檐下长满青草,几近坍塌了。
按照乡俗,年轻的奶奶不能葬在祖坟地,而是由本村几个老人敛进一口简易棺木,抬到村西头的乱坟岗掩入了荒沙。那时还有点懵懂的父亲,为了确切地知道自己的母亲葬在哪里,偷偷跟在队伍后面,躲在夜荫里哭泣。那一夜,一定像刀子样刻在父亲心里,从此他和半个世界失去了联系,失去爱的灵魂,总是容易遭受孤独的噬咬。
许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浓稠的时光和岁月,是否已经弥合了父亲心头的痛。年近六旬的他,腰身已有些佝偻。每到清明节,父亲总会从乡下打电话问我何时回去。我理解父亲,他是想以我们的幸福来博得九泉之下奶奶的一笑。所以无论怎样忙碌,我也会带着妻儿,踏上回家的路途,走近那片埋着奶奶的土地。
很多次,走在扫墓的路上,我都会看到,绿意弥漫着整个田野和村庄,不知名的野花开遍一路。在这些花草的盈盈舞动中,我仿佛看见奶奶正朝我们微笑,看见春天到处播撒着绚烂的美,阳光欢快地接待着奔走的人们,云雀从沙地直冲云天,鸣唱出令我神思摇曳的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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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剑鸿 于 2012-4-15 12: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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