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拥挤中的向上

□关 瑞

　　去年秋天，陪家人去酒泉植物园游玩。在湖边，随手捡了一些散落的植物种子，用纸包好带回了家。

　　今年开春，我把种子点到了一只花盆里。几十粒不知名植物的种子在花盆里显得有些拥挤。我当时的想法是，广种薄收，能出几棵苗算几棵苗。浇了水，放在阳台上，再没有去管它们。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多一点。那天清晨，习惯性地拉开阳台上的窗帘，突然看见花盆里密密麻麻探出嫩绿的小脑袋们。我因它们的萌生而惊讶和喜悦。在其后一个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它们洒脱地生长，细枝嫩叶，错综相映。在目睹着它们生长的过程中，我真切地感到了植物顽强的生命力。只需一点水和一片阳光，它们就旺盛地生长。对待生命的态度，它们比人类拥有更多的豁达。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日到来时，这些不知名的植物在花盆里显出了真正的拥挤。那种拥挤超乎了我此前的想像。为了争取到更多的阳光和空间，它们一个劲往上长。植物和人一样，都具有个体差异性。它们中间，有几株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个头冒出了一大截，枝干粗壮，叶片墨绿。还有几株，在这场竞争中明显处于劣势，身材矮小，叶面发黄，而且蜷缩，黯然伫立于拥挤的同伴中间。

　　因为拥挤，才有了张扬的粗壮和萎缩的枯黄。尤其是在日渐成熟的过程中，那些夹杂在张扬之间的萎缩，让我心生懊悔。假如当初，我把所有的种子疏疏朗朗地播撒在几个花盆里，让每一棵以后成长着的植株都拥有足够的空间、阳光、养分和水，至少不再拥挤，它们又会怎样？可惜，世间万事都没有假如，只能任由它们在我的阳台上张扬着张扬，萎缩着萎缩。

　　因为众多，所以拥挤。因为拥挤，所以有了竞争。这些原本野生的植物，在我特意准备的花盆里依然遵循了优胜劣汰的法则。它们一律向上，朝着生命的终极目标不舍不弃地生长。但是，总会有落伍者，也有先拔头筹者。同具竞争性的人类长跑比赛，也是这般情形。发令枪一响，众人都争先恐后往前跑，试图抢占先机，获得更大的奔跑空间，以求最终赢得这场比赛。

　　胜利者拥有了鲜花和掌声、金钱和荣誉。而那些失败者呢？只要尽力了，一样会被人尊敬和铭记。

　　正如我的阳台上花盆里的那些深谙生命之道的植物。在过分拥挤的空间里，不论是高大的，还是矮小的，那一律向上的姿态，足以让我钦佩。尤其是那些矮小的，显得萎缩不已的植株，或许会因越来越得不到足够的阳光和空间，而等不到开花就会悄然死去。但它们依然值得我去尊重。仅仅因为，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其长短，而在于其姿态。也正是它们始终向上的姿态，完成着自己美丽的生命过程。

　　有位诗人吟唱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生之绚烂，死之静美，固然是生命的一种完美，但隐隐透着些许孤独。那些矮小的或许会悄然死去的植株牺牲了自己，成全了身边欣欣向荣的同伴。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因为谁也无法改变自然的法则。而正是这样的选择，使其在生中尽现了静美。在纷扰拥挤的尘世中，笑看他人夏花之绚烂，而存留内心秋叶之静美，然后向上，依母亲的话说，“心里宽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