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游记散文：夏季又到五指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58 编辑 <br /><br />萧军
一
　　当北方三月的天气里再度遭遇寒流侵袭的时候，南方的城市却一派春光明媚。而与祖国大陆隔海相望的琼岛--海南，更是"这里没有冬季！"
　　"琼"这个单字，始于唐朝贞观五年，因设置"琼州"而简称"琼"，并沿用至今。
　　当我自驾车由南方广州城出发，长驱630余公里一路通呀通的，直抵雷州半岛最南端的县城徐闻海安时，才真正开始了我这次计划中的海南五指山采风行……
二
　　海南系1988年设省。我在这年为一家大陆制药企业是否要到海南去发展，提供了一份书面可行性调查报告。在这份报告里，尽我所能，将海南的天文、地理、水势、人情、风貌、习俗、投资点的环境，以及与医和药相关的市场情势，做了长达25页并留有附件的分析与综合。尽管企业最高决策人没有采纳我在报告中的最后建设性意见，但当海南经济发展于1990~1992短短两年以惊人的速度开动起来的时候，这位企业家忽地想起来，便质问他身边的领导人，为什么当年他们不在海南开办公司？不建立基业？于是，1993年仓促成立联合公司。在房地产高峰时，又接手他人转让的地皮和楼花，企望创造一个海南分公司的奇迹。结果宏观政策一使劲，雾里看花的海南经济与这家企业子公司一夜间跌入到无望的低谷里，长达五、六年喘不过气来，致使人财两散。现在，当我回过头再捧出当年收藏的那一摞子原始调查资料，想起这家企业的最终失败，看到这位企业家的落荒结局，思考这段历史在沉吟时，禁不住让我啼笑而又有点江山已负英雄的个人感慨！
　　十七年过去了。当我今天采风再次踏上曾无数次到过的海南琼岛这块红土地时，我在脑子里向自己提问：第一，我此行海南要做什么呢？第二，我环行之后的海南，会让我感受到什么呢？第三，海南真的会让无数个去过的人，一次又次地心驰神往是么？
三
　　著名地质学家，中山大学地学院教授司徒尚纪先生在解析"隆起的高原"现象时说，"距今约三千万年新生代第三纪渐新世，由于南印度洋海底扩张，迫使印度半岛坚硬地带逐渐北移，最后和亚洲大陆相互碰撞，原来波涛汹涌的喜马拉雅古海受到挤压而猛烈抬升，成为高峻的喜马拉雅山脉。……这一运动不但完全改变了我国地形的格局，形成西高东低的三级阶梯，而且使我国和印度之间的古地中海残余部分完全消失，变为新陆地。……"（引自《珠江传》第25页，大江大河传记丛书2001年版）。读完这段文字，再仔细端看亚洲板块和中国地图，就不难发现司徒教授的这一分析合乎情理。海南陆地面积3.39万平方公里，其岛状，就像中国这只雄鸡脚下的一只金蛋；又如雷州半岛这棵椰子树端脱枝而坠的一颗椰果；琼州海峡，则仿佛成了一条系在半岛与海岛之间似即似离的蓝色飘带。而这一切，有赖于上苍给了我们国家和海南以注定的命里关系，让岛内与岛外的人们涌荡起无限的眷念与想象……
　　当我坐在"琼渡5号"海船的船尾，静静地观赏着大海的平面，一览无余的海疆，空气洁净得几乎嗅不出一丝纤尘。仅三两只小海鸟紧追在船尾的浪花上面，上上下下，翻飞盘旋。它们在做什么呢？远离海岸的小海鸟它们夜宿的地方在哪里呢？它们捕食的本能和技艺又是什么呢？带着迷惑，我向一位资深船员询问，老船员的回话，让我又陷入到一个很有趣的往事回想中去。
　　1988年，当海南建省的消息一公布，成千上万的大陆人蜂拥而至。一位著名的报告文学家--晓剑，把这种现象形象地比喻为"海南潮"。海水潮起潮落，潮涨潮汐，成千上万的人去了，又成千上万的人回了。我读过《没有秋天的海岛》、《海南过客》、《海南女大亨》等等书籍，这些书中的场景和逼真的故事，就像时下看着海面上飞翔逐浪叼食海水中现出鱼身的海鸟的影子一样，既那么勇敢，又朴实可爱。崔人泪下的人物与结果，就和眼前盘旋而过的海岛搏击长空的命运相似，何去何从？眼前在几只海鸟的身上，有雪一样白的羽毛；有几许深褐色的羽点，装饰着它们的羽翅和顶冠；有一对非常机敏的灰色小眼睛，全方位地捕捉着海浪掀带起来的海鱼。只有这样，海鸟们才能维持生命，只有这样，才能在浩瀚的大海上面，极尽发挥它们的天赋使命，极尽所能的展示着它们的勇敢与才华。
　　所以上海南去能够沙里淘金的成功者和别离了海南，却带着沮丧心情返回到大陆的冒险者，无论何者，我都相信即使二十几年过去了，这些当年上海南搏击世界奋斗之情形的人们，只要回忆起来，至今还会让他们这样一批勇敢的下海者去感怀历史，感怀海南，感怀人生！
　　是啊--海南，这是一块怎样的红土地呀！
四
　　海南 -- 北纬3°51′~20°10′；东经108°18′~119°24′。正是这么一块红土地，在地理分布位置上，称之为"热带"和"亚热带"。加上四面环海，受中国南海和印度洋季风性气旋影响，制造出我国地势与气候上最独特的省份。高温多雨，干湿分明，常风较大，台风和暴雨不断，这些反映了海南的气候特征。而环岛四边地势低，中部高，之间穿插着丘陵、台地、山地、阶地、平原和滩涂。山地和丘陵占总面积的39%；台地和阶地占49.5%，平原和滩涂占11.5%；所以这样的地质构造，又系海南穹形地势的特征。
　　正是由于海南的气候特征与地势特征，才构造出海南经济作物的另一特征，即海南是一个热带作物为主的生产地，比如热带植物，热带谷物，热带水果，热带药物，热带野生动物，热带海洋鱼类物，热带红树林海岸和珊瑚礁等等。所有这一切都与热带雨林热带原始森林息息相关。所以到了海南，无一不与"热带"二字相联。我相信，只要第一次到海南去的人，出发前都会对海南这块憧憬的红土地产生幻想和兴奋。在幻想中，还会把海南的异域风情与自己假设的一个偶然的，邂逅的，一见钟情式的浪漫行为结合起来。因为到了热带，那里的温度和环境会给人们体内制造出大量的荷尔蒙，而这些不安分因子会促使你散发出不断的激情与欲望！所以，那些曾经到过海南的人，要么已经留驻了那里，要么别离了还会有多少次地怀想与牵挂。
　　海南呀，你真是一个制造浪漫与风情地方，也是一个延续生命与健康的地方，还是一个刺激感官与极富生命与事业冒险的地方！吻你了--红土地！
五
　　这次我驾车环岛，首站选择的是西部洋浦港，然后插入中部由儋州顺势下去，途径蓝洋温泉，松涛水库，穿越黎母山脉与五指山岭之间狭长的盘山地带，在五指山腰部盘旋，再由五指山旋途而下，至琼中黎族原住民区域，顺利抵达五指山市（过去旧称"通什市"），然寄宿保亭七仙岭，翌日翻山涉水过桥涵，寻小道渡川入陵水县椰林岛，再北上借道万宁赴博鳌亚洲论坛，再探万泉河入海口之奇观处，是夜，下榻琼海市侨联，倘佯在万泉河革命老区的热腾腾的马路上，感受着城市虽小，却人口稠密、热闹，民风淳朴的城市街井。天亮了，参观了娘子军革命纪念园地，道别了一群红军小战士的身影，道别了"国宝极人物"--三位娘子军耄耋老人，驾车一路风尘最后回到采风的最后一站--海南省会海口市。
　　这次全程前后8天。岛上行程大约1500公里，五宿六日，日夜驱驶，每天驾车不下8个小时。虽然开车会有视觉疲劳，但精神却是亢奋的。为什么？因为车轮所到之处，窗外视野所见之物皆蓝天、白云、苍山、绿水、清石；打开车窗，满鼻子呼吸山林气息，负氧离子严重灌入，整个人完全置身在原始生态的环境里，生命活脱脱浸泡在充足的大自然氧吧之中，想不延寿生命都难！
小时候，从《人民文学》刊物上读到过著名作家臧克家写的一篇散文 -- "通什的五彩路"。其中有段文字，描述了由通什通往保亭黎族自治县的盘山公路之情节。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跟着作者的文字，把我的想象带到了高高的五指山，坠入了长长的通什河，游离在勤劳、淳朴、忠厚的黎民阿立与邬麦夫妇的古老传说之间，由阿立夫妇五个儿子垦殖的故事，又演义出了今天的"五指山峰"故名而来的真实地名。作家笔下曾经描述的那段红土泥沙公路，一直是山里黎寨乡民憧憬幸福的喜悦之路，五彩路。这条路，1953年开修，1959年竣工。而过去的四十几年，这条路只有狭窄的车道可行。可今天，在我的车轮底下却是铺上了厚厚的水泥路面，鲜艳、醒目的黄色分界线，标志着可行双向车道；紧靠山崖一侧的路边，砌上了水泥石礅，护路石堤；"Z"字型路标，警醒的竖立在每道转弯路口。然而，尽管有这样的安全警示条件，从"五指山市"往"保亭镇"60余公里的山腰公路上，我估算着大约80余副"重复急转弯"标志牌，平均每公里1.33个，有的急促路段，连续竖标3 ~ 4个，有几处转弯道口呈80~90度的急转坡势，稍不慎行，便有车毁人亡的事故出现。车子开久了，耳鸣、目旋、头晕。就是在这样的险势山道上驾车，还是让我一边小心谨慎，一边耳鼓里仍然伴听着车厢音响传递出来的民族旋律的乐曲和歌声。
是的，在整个海南行程中，不论是高速公路，还是国道、省道、还是乡村小道，还是山林之路；是新型拍油路面，还是簇新的水泥路面，还是红土泥沙路面；是急驰，还是崎岖，还是颠簸，还是盘旋，反正大自然与音乐一直在包围着我，让我处在兴奋、紧张、小心翼翼中又获得了放松。儿子是学音乐的，曾经问我："爸爸，你知道最能解除疲劳的方式是什么？-- 音乐！"
是的，我不但从音乐声中缓解了紧张，还从音乐的不同的旋律中获得了心灵感应与思维启示。人类之所以世代繁衍，除了本能，还有就是追求人类给自己不断设定与修正的理想目标，以至达到人类最后必然王国的最高境地。本次海南行，让我从所见所闻所访所记录的一切文字中，统统凝聚了起来，升华到了另种生活认知。
是的，我驾车不断地驶向前面的新目标，也随后撇下了一路的风景和音乐之声。我从长途自驾车中，不仅提高了车技，锻炼了意志，提升了耐力，还有更难得的是让生命融进了大自然中感受到的那种自由、欢快和喜悦！开车行在海南用一个字来结束 -- "爽！"
过去的五指山，辟出了一条"五彩路"；今天的五指山，又复修了"五彩路"；不管是过去的五彩路还是今天的五彩路，都是通向人类未来幸福天堂的五彩路！
六
话说海南，人们一定会向你提问那里的阳光、大海、空气、椰子、胶林、五指山和万泉河……
和大陆的阳光相比，海南的阳光确是不同。一年日照有300天，天天阳光灿烂。最热天里的阳光，照在人们的肌肤上虽有灼的感觉，但和内地相比，尤其和西北高原的阳光去比，它的灼却没有皮肤被强烈撒裂的感觉，皮肤上的水份也不会干竭。如果你是在北方的严寒季节到海南来，当你踏上海南土地的那一刻，你会顿然觉到海南的阳光温暖而使你禁不住要大声直呼：啊，幸福的阳光就在这里！
大海，是海南的独特优势。来到海南，你只要走到哪处岸边，你都能见到海的影子。如果你想亲临大海，深入大海，那么也十分容易，乘一会儿船就到了，伸手就可以掬及了。所以海南有最优质的海滩，最优良的海港，最透明的海水，最纤细的海沙，最稀贵的深海海洋生物。等等有关海的一切，会让你无一不处处领受到什么是中国南海的壮阔、无边与美丽。如果你也曾经见到过北方的海的话，那么可以说得不好听一点，北方的海是内海，它的海滩是淤泥冲击而成的滩涂，要么是礁岩，要么是大陆架的海底延伸，所以即便有沙的海边，周边也受到陆地的牵肘，视觉上并不壮润。但是，当你来到海南，见到了海南的外海，你才会知道什么是外海的魅力。她一望辽阔，无边无际，浩瀚而不受约束的放纵，它的力量与洋的力量汇合一起，时时会掀起无数次的海洋风暴，震撼地壳，震撼人类，让听闻者百步之内会内心深处感到恐惧与严历！所以人类对海洋既格外小心伺候又格外宠幸。
海南的空气，是海南的阳光和海南的海水揉和一起制造出来的。你如果翻开海南报纸的版面，从夏季（四月）开始，每天的空气质量报告中，几乎是读不到有关阴霾、杂尘、灰质以及有大气污染什么的警示数据，负氧离子非常高。这说明海南人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一辈子不缺水，一辈子不乏优质新鲜空气，一辈子不缺少灿烂的阳光。
那么海南人缺乏与稀少的是什么呢？
七
在海南，其热带作物中有两种植物最惹人注意：一个是椰子树，一个是橡胶树。据说，这两类植物都是海南侨民从海外携带回来种植在家乡的土地上，然后世代依存繁衍下来的。还有一说，椰子是从外海漂泊过来的，因为海南的气候环境适宜它，所以很快落地生根长树开花结果，成了海南一道外来移民风景线。但不管哪一种说，反正椰子是由野生到人工种植，很快成了海南人的一项重要经济收入支柱。
　　椰果有三种品类，许多大陆人不会知道。一种是红皮叫"红椰"；一种是黄皮叫"黄椰"；还有一种是青皮叫"绿椰"。前两者少见，只生长在万宁以南的地方，黄椰更是少有，是引进马来的品种。青椰才是人们常见的最普通的一种。"椰子"两个字，最早见诸于中文的历史是在《司马相如·上林赋》；明代李时珍诙谐地诠释椰子为"取于爷义"；而有文字记载海南椰子的种植，则在公元前110年的汉朝。所以在《上林赋》中，才有把椰子称之为"胥邪"或"邪木"的说法。
　　然而目前中国的椰子90%仍是"土族"，生长期长，产量低。经过科研人员的辛勤劳作，引进和改良，杂交成功了"78-F1"品种，单亩产量显著提高。据2005年统计，全岛种植68.6万亩，产量2.26亿个，文昌地区排第一，琼海第二，陵水第三。而我这次上的椰林岛，位于陵水县城东部，岛上面积1平方公里。我采访的土岛居民是个青年人，26岁，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告诉我，椰林岛的正常产量一年两季，每季2~3万个，椰子的市场采购价最高1.20元/个，最低0.9元/个，05年受"达维"台风的侵袭，损失一季，收成减半。所以岛上（即椰林乡的）居民并不完全靠出售椰子生活，而大部分要出海捕鱼补贴生活，每次捕鱼回来，只有三两千元的收入。所以整个椰林乡的村屋，乡民们的衣着、面色，看去没有什么实质性改变，只在黧黄色的脸上，贫困和朴实的衣着上，仍然表现出乐观、积极和向上的精神。
　　中国著名小提琴演奏家，教育家，作曲家，原广东星海音乐学院附中校长李自立教授先生，1980年到保亭黎寨采风之后，写下了《椰林迎春》小提琴独奏曲，创作了《黎家代表上北京》舞曲。还有同在八十年代由广东民族歌舞团，现改名南方歌舞团创作和编导的《草笠舞》、《喜送粮》、《胶林晨曲》等，系列海南黎族歌曲和舞蹈，曾经让人们从他们的舞蹈与乐曲声中，感受到了来自五指山涧与万泉河畔的海南黎族人民的生活气息与文化韵味。
　　如果说椰子是海南人民经济生活的一项主要支柱，那么被喻为工业黄金的橡胶，则更是海南工业发展的一项独特产品。全国70%的橡胶产自海南，而橡胶是任何一个国家重要的战略储备物质。由于橡胶树的生长习性，才决定了海南中部地区为种植与发展橡胶工业的独特地理位置。我驱车进入儋州蓝洋农场和松涛水库，穿越黎母山脉，盘旋于鹦哥岭与五指山麓之间的腰谷，视野左右，是一大爿一大爿胶林，一看便知道这里是种植像胶树的中心。我后来还知道，橡胶树喜高温，静风，需泥土湿润，土层肥沃，一般生长5 ~ 7年后便可开割。说起割胶，比我年长曾下放到海南的知青告诉我，每天凌晨3点进入胶林割胶，割完当日的派工任务时，时间也就差不多早上五、六点了，天亮了。因为凌晨割出来的胶，胶汁多，胶质好，粘度强，如果等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再割的胶汁便粘稠了，流速也慢了，质量自然不如凌晨的好。因此农场到了割胶季节，胶工十分辛苦，尤其从广州大城市下放去儋州、通什地区的知青们，往往坚持不了几年，便做了"逃兵"，要么"改头换脸"做了其它职业，能坚持下来的，是非常少数的少数。试想，如果要让我们今天的"独生子女"们去从事这样的劳作，那么他们会否愿意呢？又会做出什么样的结果出来呢？
　　车子在胶林区盘旋了15公里，一路红尘沙土，好不容易见到了蓝洋农场场部。当我见到距场部不远的职工住宿区，看去仍是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屋，黑砖黑瓦，芭蕉叶围圈，房屋的烟囱口冒出徐徐青烟，已是晚霞时分了。在住宿区对面山坡上，我正选择角度拍景，忽然见到一位中年女性荷锄翻耕。我突然间有了一个素材的想法，于是走过去要给她拍摄。她左躲右闪不肯配合。我问，"为什么？"
　　--"有什么好拍的嘛？饭都吃不好，拍了有什么用？"
　　-- 啊？我听了一愣，张口回应不出什么道理给她。我想对她解释，在这样宁静而又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里生活，日子不是过得很好的是吗？拍张照片，有什么关系呢？然而，这位中年劳动者女性仍是不肯转过身来。我只好瞅着她一身朴实的着装，戴着很有代表性的黎人斗笠，面部用花色的毛巾布遮掩着。身材虽然是蛮好看的，可是怎么看，都看不到和她同样这般年龄却生活在城市里的那些女性们身上，裹露出来的身体曲线，嗅觉不出中年女性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韵味与风情！看，这就是城市与乡村，修饰与不修饰，劳动者女性与白领女性的天壤区别！我失望了，只好偷偷乘她不备拍了个她低头耕锄的背影，告谢而去……
八
　　从蓝洋温泉到五指山一线，方圆几百平方公里，是海南省中部地区。在我经过和观测到的视野范围内，所见景物如果不是经过几十年的社会改造与动迁，你称它是原始荒蛮，瘴气杀人，野物出没，一点不过。所以唐宋以来，做官怕遭贬，遭贬怕到海南，即便不遭贬而是任职，也有视"以儋、崖诸州为仕宦畏途"的。因此人到了海南之后，"首当作棺，次便作墓"，大有谈海南琼崖色变之故。
但是，当年日军侵占海南的时候，为什么居然会钻到蓝洋农场这个荒无人迹的小地方来呢？这让我饶有兴趣！蓝洋这个地方现已成了海南六个国家森林公园之一。原国家总理李鹏先生来过，李锐、何鲁丽、侯耀华等知名政要和艺术界人士也来过。他们到这里来，前者绝不仅仅对蓝洋冷热温泉（同时一地出一冷一热的泉眼，罕见，既含氡又水流量每天在8000吨以上，几百年不竭，国内目前仅开发出三家）的泉眼感兴趣，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生产橡胶的摇篮，是战略物质的储备基地，日本人贪婪的也正是他们国家所缺乏的资源。而国家领导人、艺术家们到这里来，除了考察森林环境，研讨开发资源，慰问过去是兵团老战士现今是农场老职工的慰问做法，我想，这个地方除了有着天然的大森林环境，有着奇妙的稀有的古怪的温泉，还有着一个重要变化的原因，即蓝洋它今天已经正在成为越来越多城里人到这里来消暑、浪漫、洗浴放松的休闲山庄。而我偶然寻到的这个地方，不能不说是一次意外，也是一种享受和乐趣的收获。
　　我刚好是在3月7号晚入住的。在当晚与翌日，满目所见到的便是一群群一队队，结团、结队、结双来此漫度"三·八"妇女节假日的女性们。女性们身上的衣着，和她们随身携带的饰物色彩，在绿色的山庄间行走、漫步，真个好像是彩蝶纷飞，流莺扑闪，多姿多色的流动画面，引得异性们好不悸动，好不欣赏是呀！……
　　在五指山地区，如果你没有走进大森林，你会觉到终生遗撼。当地流传一句话，"不到五指山不算到海南；若到了海南又怎能不来五指山？"为什么？因为五指山是我国热带雨林海拔最高，相对高底差最大的保护区。最高点在五指山1867米；最低点在白马采石场东部旧址，仅25米。一高一低，落差悬殊之大，可想而知开车下山或上山时的那种生理感应会是怎样！在五指山几千平方米的地区，是全世界仅保存下来的几块热带原始雨林之一，它与世界上的亚马逊河流域，印尼热带雨林和云南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可谓并驾齐驱。同时，五指山系岛上五大河流发源地，控制着全岛的水系形态，涵养着全岛的水力资源，是全岛生态平衡的核心，就像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缔造了埃塞俄比亚的"东非水塔"，汇成了乌干达的"东非高原水箱（乡）"，孕育了人类生命的大河--尼罗河水。所以有机会到五指山者，如不探本寻源亲临五指山热带雨林的感受，怎么会不生出一生的遗憾是呢？
　　五指山是一座独形的山。其形只有远望而不可近观。远远望去，确如人的五个小指头。但从二月至四月的时间，五指山的真实面目十分难得碰见。为什么？山涧的雾气太大，山头云雾缭绕，形容忽隐忽现，不成整体。因此当我停车休息在"五指山观亭"处与山屋主人交谈时，便扯到了五指山黎人的许许多多山民习性与生活现状……
　　"这个位置在什么地方？"-- 我问。
　　"鹦哥岭脉系与五指山之间。"
　　"夏天温度高么？"
　　"最高在35℃,8 ~ 9月；到了晚上，在十几二十度之间，仍然要盖被子。"
　　"这里一年种几季（稻）？"--"三季。但通常只种两季。"
　　"为什么？"--"因为当地人懒，不愿多做。"
　　"哪 --，平日里做什么和靠什么来源呢？"--"简单的农活，或者养猪、放羊什么的，或者到山里采集些山药材，比如灵芝、巴戟、益智豆什么的。本地人读书少，也不动脑子，虽然已经改变了过去刀耕火种的习惯，但也只会种种地，不会做什么生意。"
　 "你是汉人还是黎人？"--"汉人。祖籍雷州那边的。在这里土生土长几十年了，和当地人融洽了。刚来时，经常和他们打架，争吵。时间一久，他们也习惯我们了。所以跟他们（黎人）还谈得来。"
　 "这里什么时候春耕？"--"有句话说'插秧过年'。所以过年前就要把秧苗插好，过完年后，马上种木薯、花生、绿豆；再过三个月收割第一季稻谷，七、八月份种第二季。这里有一种米品味似糯米，营养价值非常高，口感好，叫'山澜稻'。"
　 "村民农闲不做什么，收入不多，没有农副产品增收，那我见到许多村民的屋子建得都是砖瓦房，而且不是旧木屋，那又怎么回事？"
　　"噢，那是政府的扶贫建的，不要村民付钱。"
　　"哟，有这么好事呀？！那村民一定好开心好感谢是么？"--"哈哈，错啦！一开始大家都不愿意，后来知道了又大家去争得改建，争到了说好，争不到的就说没运气。反正村民一般不去说政府的好话，而是认为他们应该得到这个东西。讲个笑话，去年有个村没争上，一些村民闹事、喝酒，有几个竟睡到马路上去，结果被活活压死。你说好气不好笑？！"
　 "呵呵，有意思。那么又因为什么呢？"--"一句话，本地人缺乏教育，没文化，读书少，脑子简单呀，所以呵呵……"
　　交流足足谈了60余分钟。尽管在"观山亭"处看不到五指山的真容面目，但在几十分钟的交谈中，却让我对五指山人过往及今昔的生活内容，有了一个真实的了解。我想起十六年前第一次到海口见识的海南人，以及后来生意中交往的海南人，而至后来年年去海口，去到海南东部城市再见识的海南人，前后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而今深入到海南中部和山区，在乡村和小镇上见识的海南人，尤其是祖缘完全系山地黎民百姓者，那么见识的感觉就更加完全不同了。用一句话说：混沌系无知，有识化自开。人类社会由原始至今，恰好证明了读书能启蒙人类，知识能提升阶级，教育能润化涵养，思想能传动大脑，精神能改造世界！
九
离开了五指山区，双足便来到了万泉河畔。我在万泉河源头拍到的景致曾让我陶醉，同样当我站在万泉河入海口处眺望它与大海的接壤时，也让我鼓舞和欢欣！
"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这首深情记载着革命老区的历史，又融进了万泉河畔汉民与少数民族风格与音调的通俗歌曲，使无论上了年纪的人还是现在的一些中年青人，听起来都十分的认同和欣赏。我曾电话里问《万泉河水》的词曲作者，现为广州文联主席的刘长远先生，当年创作这首词曲时的成功动因是什么？刘主席告诉我，一个是革命大环境的年代，一个是海南风情尤其置身于万泉河畔的那种自然环境，使他感端万千，思绪涟涟，因而将创作的激情由胸膛间一泄而出，至此给了中国红色经典歌坛添上了永久难忘的一曲，也是动情而带有海南风韵的美丽一曲。
是的，当我伫立在玉带滩望着一边是浩瀚的南海波涛，汹涌而来；一边是平静的万泉河水，习习汇入大海而去，我的思绪就如同这海，如同这河水一般，起潮不平，漪漪涟涟。
万泉河是革命老区，组建红色娘子军就在今天的琼海市（旧时称"乐会县"）赤赤乡内园村进行。相信看过《红色娘子军》这部电影的人，其影片中的背景和现实中的位置没有多少区别，有区别的是，从上个世纪拍摄的影片距今归属于旅游区的部分人文景观大有改变，令人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已经过了六十余年了。所以，来娘子军纪念园区参观者，大都带着瞻仰老区史实与目睹娘子军幸存下来的三位耄耋老人的光彩而来，从她们的身上，试图可以找到三位老人当年小姑娘参加红军时，那股倔强和在打仗时的勇猛和果决的精神！
　　我在阅读《红色娘子军史》（2002年版，海南中共琼海市委党史研究主编）时，边看边写了一些眉语，现我把它摘录下来与大家共读：
　　①"冯增敏被保释出去后，当向导带领红军攻下了东城监狱，救出了全部同志。在劫狱战斗中，她拿起哥哥留下的枪，冲在前面，向监狱的岗楼和狱卒猛烈开火……"(第9页)
　　我的眉语是 ||"可以想象冯的倩影类如巴黎名画《自由神引导人们》（作者：德拉克罗氏，法国19世纪浪漫主义画家）。本画取材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推翻波旁王朝与保皇军展开巷战的场面。遐想（一）。"
　　②"有戏剧性的是，败兵之将陈贵苑与胜利之帅红三团团长王天俊是同学，自知难逃一死的陈贵苑对王天俊求情说，如果免他一死，他就参加红军闭革命。……" "'你闹革命？下辈子吧！'王天俊断然拒绝。 陈贵苑被判处死刑，其余俘虏释放"(第22页)
　我的眉语是 || 如果放在今天，"同学"这个词会令今人如何做呢？又如何处理与之关系呢？遐想（二）。"
　　③"一天深夜，王信（师长王文宇的贴身警卫）从长尾甬村潜回江南深造村老家取食物，在母亲的逼迫下投敌告密，并立即引敌兵至长尾甬村抓捕王文宇，幸好王文宇因王信误时不归已及时转移。1933年1月2日，王文宇到大佳竂村寻觅食物，被一村妇发现报告桥国乡公所。陈汉光部……摛获了王文宇……" (第41页)
　　我的眉语是 || "变节与忠诚，求生告密与宁死不屈 -- 信念与精神。遐想（三）。"
　　说实话，看完这本忠实于历史"数易其稿"，"以当事人回忆资料和历史档案为依据，充分吸收二十年来征研娘子军史重要成果，"广泛征求史学界同仁和老同志意见的《红色娘子军史》，本书的内容不得不使我遐想远离我们一个世纪以前的那种社会背景，不论是生活压迫，还是精神奴役，不论是残酷打击，还是流血牺牲，远远不是今天许多电视电影表述情节中所反映的那么轻松，嘻嘻哈哈，红光满面或者是精神饱满，满脑子理解和带着愉快的心情或斗志昂扬的去参加革命与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的。看了今天的影视画面，再去领会文献中的史料，不能不觉到今天的编导（包括编剧枪手）和艺术家们，实在是对历史的歪曲和对年青人实实在在的误导。如果有人不认为我这样的批评是对的话，那么可以参考的是，同样是反映战争或是反映旧时代苦难的影视片，西方现代人编演的比如《辛德拉的名单》、《钢琴家》、《迟到的勋章--我的1938~1945回忆》（俄罗斯），等等。这些优秀电影与电视，其史实性与艺术性，不同样让我们现代的许多所谓导演、编剧和艺术家们都感到汗颜与羞愧的是吗？所以我在遐想中想到了琼崖革命者的艰苦环境，想到了他们当年的革命意志与信念，也想到了在环境压迫下屈从权势与生活困境的变节者，有的是不能责怪他们的。但是，一个人身上的民族气节和风骨精神，却不是以多少文化和多少财富来界定与培养出来的。有的人软弱、怕死、贪生、求富贵，卖友求荣，踩着别人的身躯和尸骨的习性，是天生就有的。所以换个时代来讲，我们看到在王天俊与陈贵苑的"同学"关系之间，不存在"同学之情，"不会讲同学之义，所以陈贵苑必死无疑。然而在今天我们有犯法的，有犯罪的，有触犯国家利益或损害他人性命的同学之间，他们会不会念"同学"二字的情份上，改写犯法者或者犯罪者或者损害国家利益者，以及危及他人性命者的惩处力度呢？或者是避重就轻，以罚代法呢？所以我们才会在今天的商品交往利益的前躯下，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怪辟现象，感到了许多不可思议也不可解析的裙带现象与同学现象。在这里，还不仅牵涉到做人做事还有做官的巨大的社会工程问题，所以我们的忍耐有时候也只有一方面依靠立法、法治；另一方面则需要几十年的代价甚至一两代人的努力付出，才可以逐步淡化与消除这些复杂的、旧习的、传统的与金钱关系的东西。这是社会发展的自然法则，不是以个人意志去任意转移的。……
好了，话也许多长了。当我合上《娘子军史》时，当我回想起历史上的今天已让许多人逐渐模糊的消失记忆的内容时，当我抱憾感到无法将一路采风收集来的许多宝贵资料融进到我的这篇游记中时，我只好想说明的是，历史，之所以成为历史，它势必离我们的今天是愈来愈远了，而历史的将来，则离我们的现在是愈来愈近了。但是，无论是远还是近，它们都是在人类社会进程中一段与一段不同的真实与浓缩的反映。而无论是过去的史学家，还是将来的史学家，我想他们都不会是把历史切割开来，并且居心叵测地任意个人发挥与分享历史的大学者是吧！因此，尊重过去的历史，也就是尊重将来的历史；只有尊重过去和将来的历史，也才会清醒地关注着我们历史的现在！
海南岛我已经去过无数次了，即便是去了，那也只能说明是过去。而这次到了五指山，虽然没有看到"五指山"的真容，那是因为我没有经验，选择了错误时间。但是，我想我将来还是有机会再去一次的。为什么？因为为了弥补这次的遗憾，为了感受真实，同时也还是为了知道和了解夏季再到五指山时，它的另一种美丽。所以，我一定会挑选下次美丽的行程…….
2006年3月18日经典居1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