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长满杜鹃的废墟
2022-01-12叙事散文陈元武
长满杜鹃的废墟 □陈元武 【壹】 我还能说些什么到处是火山融岩的风化碎石和砂砾,坚硬得让我的脚底下硌得生疼。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有一座已经死亡亿万年的火山,它是废墟,准确地说,是这样的,它现在的名字是天斗山。远离人烟……
长满杜鹃的废墟 □陈元武
【壹】 我还能说些什么
到处是火山融岩的风化碎石和砂砾,坚硬得让我的脚底下硌得生疼。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有一座已经死亡亿万年的火山,它是废墟,准确地说,是这样的,它现在的名字是天斗山。远离人烟的天斗山上,长着杜鹃树,柔弱的杜鹃花长成了密集的树林。到处滚落的岩石,到处挺拔着的杜鹃树,从石里头长出来,站立在峭崖之侧,架起摇摇欲坠的岩石,撑起危然将倾的古树。杜鹃成为一种可以支撑的力量,树上开满了带着香味的花朵,这还是杜鹃花吗?它们的确是杜鹃花,远离人烟的杜鹃花。
岩石可以像水一样具有流动的纹络,深灰色的岩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远古的光辉,我感觉它们还在回忆那刚溢出火山口的瞬间那股蓬勃的力量,它们柔软得像水一样向斜坡流动,迅速凝固、冷却,向下的动量依然保持着,地心的力量让它们回归,在瞬间,一切都改变了,而流动的姿势依然持续着。石头像一个向下的浪头,翻卷、扭曲、结晶。岩石柔软像像花朵一样开放,白色的石英晶体是花朵最柔软动人的部分,红色的褚石、朱砂,绿色的长钾辉石、铬镍矿石,紫色的铁锰矿石,黑色的榴榄钨铀合矿石……从岩石缝隙里伸出,在潮湿而幽暗的岩洞里静静地开放着,无声、无香、与幽暗融为一体。 面对这样的奇异的花的集合体,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貳】 无叶的幽兰 无意间的发现,让我们惊喜并感动――它像一朵晶莹的玉华一样钻出腐植质的落叶地表,像一丛兰花一样芬芳着(凭香气我断定它是兰花),却看不到一片叶子,只有茕然独立的花茎。花可以像杜鹃一样充满力量,而它没有,它孱弱,几不禁风,一碰即断,却从石头的缝隙里长出来(我拨开根部的泥土)。它孤独得像一个白色的幽灵,在这个山高林密的世界里渺小地存在着,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泥土、那一滴泉露、那一缕微风和阳光。它的身体穿透了严密的岩隙。 生物学意义上的力量是惊人的,一粒种子可以绽破最为坚硬的岩石,一滴水可以让一粒种子发芽生根,自然的力量,让我们惊惧敬畏。它是一棵普通意义上的植物,它又不是一棵普通意义上的兰花。它没有叶子,在岩缝里扎下了根,它得存活下去,于是它学会了适应环境,尽量地简单,省去叶子的部分,省去了复杂的光合作用,腐植质的落叶足够供给它所有的营养。然后靠自己吧,长出来,让自己开花,让昆虫为自己授粉,结籽,然后再寻找另一块合适的土壤。复杂的自然法则其实并不复杂,目的是唯一的方向,生存,然后繁衍,就这么简单。 【參】 长满杜鹃的废墟 想像不出这里曾经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在寒武纪与三叠纪之间的漫长时光里,这里是一个热带的海洋,温暖的海水里漫游着各种低等的原始动物―――三叶虫、鹦鹉螺、海绵动物、腔肠动物、鳃曳动物、叶足动物、腕足动物、软体动物、节肢动物、棘皮动物、脊索动物的各种门、纲,海藻、履虫和节肢属的浮游小虫是这一片大海的主人。而海底的火山开始喷发,炽热的岩浆从地底下直涌上来,向着一个纯净的史前的天空喷去,海水滚沸,白色的蒸汽像云雾一样扩散开,巨大的爆炸声震撼着原始的寂静……又经过亿万年的漫长时光,海水消失了,原先的低地隆起、隆起、上升再上升,一片荒芜的高地诞生了,火山已经死亡,它成为一个废墟,一个已经凝固的伤口,它的血液也已经凝固,裹住了所有的动植物残骸……它现在的高度是海拔一千六百多米到两千二百米之间。 依然是纯净的天空,云朵在这里才显得纯净无瑕。一场遥远的梦过去之后,无数的植物占据着这片高地,茂密的森林、花草、翠竹覆盖了所有的一切痕迹,亿万年的尘积可以改变任何一种地貌,而岩石是一个例外。如果没有那些依然保持着融熔状态的岩石体,没有那些已经成为化石的动植物残骸,没有特殊的地质构造,这个史前的火山废墟已经无法确认了。幽暗的岩石表面,那些奇异的形状、结晶体、海底的沉积物化石形成的矿体,古老的蕨类、长苞铁杉、红豆杉和珙桐、桫椤,猴头杜鹃,这就是现在的一切,天斗山在寂寥中完成了沧海桑田的变化过程。 到处盛开的杜鹃花,巨大的树杆让我怀疑它是否就是常见的杜鹃?汪曾祺说:“成都的芙蓉竟长成了大树!”这里的杜鹃竟长成森林,而且它的花竟还带着香气!十几米高的杜鹃树让我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可它的确真实地存在着。山上还有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奇迹?我们吃着这种带着香气的杜鹃,有点酸,芳香而清爽得如嚼着一片薄荷叶。珙桐花像一群白色的鸽子,在阳光与绿树之间闪忽,或许,它们带着那些关于这个火山废墟的答案吧,另外一些则深藏于那些火山岩石的内心了,我们无从了解,只有地质和古生物学家才能破译这样的秘密。 每一块散落在山坡上的滚石,都是一些诡秘的文字,凝固太久的历史,本身已经成为化石一样的东西,可能已经被时光湮没了许多证据,散佚的碎片成为闪亮的砂砾,在泥土里或是沟涧底。石头保持沉默,这样可以继续着它们在等待,等待着下一次的沧海之变。
岩石可以像水一样具有流动的纹络,深灰色的岩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远古的光辉,我感觉它们还在回忆那刚溢出火山口的瞬间那股蓬勃的力量,它们柔软得像水一样向斜坡流动,迅速凝固、冷却,向下的动量依然保持着,地心的力量让它们回归,在瞬间,一切都改变了,而流动的姿势依然持续着。石头像一个向下的浪头,翻卷、扭曲、结晶。岩石柔软像像花朵一样开放,白色的石英晶体是花朵最柔软动人的部分,红色的褚石、朱砂,绿色的长钾辉石、铬镍矿石,紫色的铁锰矿石,黑色的榴榄钨铀合矿石……从岩石缝隙里伸出,在潮湿而幽暗的岩洞里静静地开放着,无声、无香、与幽暗融为一体。 面对这样的奇异的花的集合体,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貳】 无叶的幽兰 无意间的发现,让我们惊喜并感动――它像一朵晶莹的玉华一样钻出腐植质的落叶地表,像一丛兰花一样芬芳着(凭香气我断定它是兰花),却看不到一片叶子,只有茕然独立的花茎。花可以像杜鹃一样充满力量,而它没有,它孱弱,几不禁风,一碰即断,却从石头的缝隙里长出来(我拨开根部的泥土)。它孤独得像一个白色的幽灵,在这个山高林密的世界里渺小地存在着,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泥土、那一滴泉露、那一缕微风和阳光。它的身体穿透了严密的岩隙。 生物学意义上的力量是惊人的,一粒种子可以绽破最为坚硬的岩石,一滴水可以让一粒种子发芽生根,自然的力量,让我们惊惧敬畏。它是一棵普通意义上的植物,它又不是一棵普通意义上的兰花。它没有叶子,在岩缝里扎下了根,它得存活下去,于是它学会了适应环境,尽量地简单,省去叶子的部分,省去了复杂的光合作用,腐植质的落叶足够供给它所有的营养。然后靠自己吧,长出来,让自己开花,让昆虫为自己授粉,结籽,然后再寻找另一块合适的土壤。复杂的自然法则其实并不复杂,目的是唯一的方向,生存,然后繁衍,就这么简单。 【參】 长满杜鹃的废墟 想像不出这里曾经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在寒武纪与三叠纪之间的漫长时光里,这里是一个热带的海洋,温暖的海水里漫游着各种低等的原始动物―――三叶虫、鹦鹉螺、海绵动物、腔肠动物、鳃曳动物、叶足动物、腕足动物、软体动物、节肢动物、棘皮动物、脊索动物的各种门、纲,海藻、履虫和节肢属的浮游小虫是这一片大海的主人。而海底的火山开始喷发,炽热的岩浆从地底下直涌上来,向着一个纯净的史前的天空喷去,海水滚沸,白色的蒸汽像云雾一样扩散开,巨大的爆炸声震撼着原始的寂静……又经过亿万年的漫长时光,海水消失了,原先的低地隆起、隆起、上升再上升,一片荒芜的高地诞生了,火山已经死亡,它成为一个废墟,一个已经凝固的伤口,它的血液也已经凝固,裹住了所有的动植物残骸……它现在的高度是海拔一千六百多米到两千二百米之间。 依然是纯净的天空,云朵在这里才显得纯净无瑕。一场遥远的梦过去之后,无数的植物占据着这片高地,茂密的森林、花草、翠竹覆盖了所有的一切痕迹,亿万年的尘积可以改变任何一种地貌,而岩石是一个例外。如果没有那些依然保持着融熔状态的岩石体,没有那些已经成为化石的动植物残骸,没有特殊的地质构造,这个史前的火山废墟已经无法确认了。幽暗的岩石表面,那些奇异的形状、结晶体、海底的沉积物化石形成的矿体,古老的蕨类、长苞铁杉、红豆杉和珙桐、桫椤,猴头杜鹃,这就是现在的一切,天斗山在寂寥中完成了沧海桑田的变化过程。 到处盛开的杜鹃花,巨大的树杆让我怀疑它是否就是常见的杜鹃?汪曾祺说:“成都的芙蓉竟长成了大树!”这里的杜鹃竟长成森林,而且它的花竟还带着香气!十几米高的杜鹃树让我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可它的确真实地存在着。山上还有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奇迹?我们吃着这种带着香气的杜鹃,有点酸,芳香而清爽得如嚼着一片薄荷叶。珙桐花像一群白色的鸽子,在阳光与绿树之间闪忽,或许,它们带着那些关于这个火山废墟的答案吧,另外一些则深藏于那些火山岩石的内心了,我们无从了解,只有地质和古生物学家才能破译这样的秘密。 每一块散落在山坡上的滚石,都是一些诡秘的文字,凝固太久的历史,本身已经成为化石一样的东西,可能已经被时光湮没了许多证据,散佚的碎片成为闪亮的砂砾,在泥土里或是沟涧底。石头保持沉默,这样可以继续着它们在等待,等待着下一次的沧海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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