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父亲与大白菜

　　前几日，父亲给我打来电话，非常兴奋地告诉我，今年家里的大白菜获得了丰收，并且价钱比去年翻了两倍还要多，眼下正在加紧进行窖藏管理，等待来年开春能卖出个好价钱。末了，父亲又补充了一句：“看来，还真要感谢你写的那篇文章呀！”我顿时一楞，忙问是怎么回事？父亲说就是你去年在杂志上发表的那篇文章啊，咱们全村人几乎都看过了。我这才恍悟。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春节我回老家过年时，看到家里的大白菜一直卖不出去，而且市场价格也极低，全家人心情都很郁闷，于是回来后就写了篇文章，题目叫《最爱大白菜》，发表在《老人世界》杂志上，后来又被《读者•乡村版》和《饮食科学》杂志转载。父亲是无意中在村里一位退休老教师家里看到这篇文章的，文中还特意提到了我的家乡河北省昌黎县盛产优质大白菜。于是父亲逢人就夸我的文章写得好，给乡亲们办了一件好事，其间还不无吹捧地夸赞我在报社里工作是多么的优秀，将来没准还能成为名记者、名作家。而这些都是我最为反感的，但为了能让父亲感到高兴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对于大白菜，可以说我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在我的老家昌黎县南部一带，历来以盛产大白菜著称，从我记事起，家里就以种植大白菜作为主要经济来源，我家每年都有大半的土地用来种植大白菜。早些年白菜是靠移植来进行大片繁延，移栽后的白菜苗还要浇上三遍水，给白菜浇水是一项很繁重的劳作，亲戚朋友全部出动，水车水桶一齐上阵，场面谓为壮观。 　　到后来，村里集资打了三眼机井，浇地就不必再用水车去拉水了，汩汩的井水顺着渠道一直流淌到各家的菜地里，省却了很多的麻烦。进入深秋时节，地里的大白菜都已经长得结结实实，霜降过后就开始砍割入窖。菜窖是在院子里挖的深坑，再在上面搭上木棍，然后铺上玉米秸杆，最后用黄土覆盖压实，并且留有窖口，以方便通风换气和人的进出。 　　由于没有其它的蔬菜，我家每年冬天饭桌上基本全都是大白菜，熬白菜，炖白菜，白菜炒肉，包白菜馅饺子，可以说是大白菜把我养大的。 　　春节过后，储藏在窖里的大白菜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出售，几万斤的大白菜对于农民如同生命，菜农们总是希望等到最高的价钱才肯出手，那种心情既焦急又矛盾，生怕卖出去以后菜价会涨高，而比别人少收入许多。当领到卖菜的钱，全家人都非常高兴，母亲也张罗着买肉包饺子，而我和哥哥则能破天荒地每人分到一些零花钱。 　　然而事过境迁，这几年各地普遍建起了蔬菜大棚，市场上各种新鲜蔬菜一年四季都不断，大白菜也开始逐渐从城里人的餐桌上走下来，我家种植的大白菜很难再卖上好价钱，加上化肥、农药不断涨价，种地成本升高，一年到头根本剩不下多少钱。去年我家的白菜收成就很好，足足装满两大窖，可自打入秋以后就很少来收菜的客商。过了春节，每斤白菜的价格只有几分钱，眼看着白菜卖不出去，父亲急得嘴角生起了水泡。随着天气一天天变暖，窖里的白菜开始腐烂，最后只有一小部分以极低的价钱卖出，大部分被扔掉了。 　　今年父亲坚信白菜能卖出好价钱，所以不顾我的再三劝阻依然种植了二亩多地的大白菜。我知道，父亲之所以这么用心地种植大白菜，无非是想多攒点钱，以便将来帮我贷款买房。而如果我的这篇文章真的给家里带来了好运的话，这也许是我能给父亲惟一的报答吧。只是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迫于生计的原因，我已经辞职有半年不在报社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