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马板村散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09 编辑 <br /><br />　　　　　　　　　　　马 板 村 散 记
　　　　　　　　　　　　文/云中燕
　　随着岁月的更迭，那些曾经保存在脑海中的底片，大多已随时光的流逝而日渐模糊，细细盘点记忆的仓库，而今，始终萦绕在我心灵深处挥之不去、抹之不掉的惟有涉世之初的一些片段。
　　十二年前，我中师毕业，在滇西永平县境内的一个小村庄教书。
　　村子名叫马板河，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彝族小山寨。房舍，青一色的是瓦屋，房向几乎都是坐北向南，从远处看，小村子颇具整体感。村子中间和周围都是树，长得最高、最大的是核桃树，其次是棕树和梨树。夏秋两季，绿荫笼罩，遍地苍翠，小村子就像一个酣睡的婴儿静静地躺在绿色的摇篮里。当中，共有两条主道，都是用弹石铺砌而成，一条往东，通往小学校，另一条由北向南，是村民们赶集的通道。守护在路旁的是一排排高过人头的竹篱笆，上面，时常挂些晒得半干的青菜、白菜、红椒，有时，也挂些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衣裳。
　　30来户人家，就像棋子似的聚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半圆形。家家养牛、养骡，喂猪、喂鸡。牧归时，几百头猪马牛羊排列成阵，各种声音交织着、融合着，烟尘弥漫着，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古战场上的某个画面。很少见到狗的影子。只是常听人们说：日子好了，做贼的人少了，心也安了。住房多为“三坊一照壁”，很少见到“四合院”，那墙体更是雪白耀眼。从西往东，最大、最高、最白的那幢砖瓦房，便是我所居住的小学校了。
　　宛如泥土一般，村民们显得十分朴实，厚道。大凡家中来客，主人家总是把鸡鸭追得遍地飞舞，把砧板剁得炸响，吃饭总要吃得胃撑，喝酒定要喝得尽兴。逢遇问路行人，几乎有问必答，双手比比划划一番仍不过意，还要领到村口耐心指引。当年，父亲送我去报到，就是在杨大伯的引领下，才得以顺利到达的。
　　核桃是村里的“摇钱树”。无论在房前屋后，还是在道路的转角，处处都能目睹它质朴伟岸的身影。一棵棵数人难以合抱的大树，有的已是长髯飘拂，神姿仙态，像村里沐浴了世纪风雨，依然健在的耄耋老人；有的枝干挺拔，腰身硬朗，宛如彝家顶天立地的壮年汉子。核桃熟了，芬芳四溢，人们在收获之日，时常送些鲜果给我，单单品味这些核桃鲜果，就能把肚子填个半饱，尽管我才初来乍到。不几天，秤砣梨也黄了。于是乎，我的菜盆、脸盆几乎都满满的，大的，小的，绿的，黄的，应有尽有。真可谓：才吃核桃果，又食秤砣梨。更多时，主人喊我上树采摘，我欣然前往，并在那里吃饭。
　　最难忘的是，大核桃树下有一眼井，水质特好，清冽甘甜，回味绵长，就叫“白沙井”。水淌出来，很快地扭成一股，一闪一闪地，一直流到村外，田野便添了几分绿意。村里人最勤劳，每天都有人在井边洗菜、洗衣、浇菜水。我也天天去取水。于是，在一个炊烟袅袅的傍晚，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秘密：一个十分清秀可爱的女孩前来挑水洗菜。之后，我又在不同的地点多次见到她。她那宁静之姿态，柔韧的身影，就像清澈的井水晃荡进我的脑海，并时常成为我梦中的主题。从此，我教书育人的信念更坚定了。
　　小学校背后还有两块地，一块是自留地，一块是菜园。闲来无事，我时常在园子里种些小葱、芫荽、青白菜，一是自给自足，充实生活；二是想出些汗，提提精神。自留地从未荒芜过。播种时，亲自带领学生积肥、耕种；中耕时，不误农时，如期管理。于是，春季得以收获小麦，晚秋收获玉米。变卖之后，又作“三用”：一份补贴特困生，一份是奖励优生，一份用于日常教学开支。夜晚，时常有人登门闲谈。要么来探听子女学习的，要么就来学弹吉他，要么是来打牌、下棋，要么就有人送来大半篮子瓜豆……
　　大教室的正前方，是一块水泥球场。院场边缘，并排了9棵棕树，麻雀就在上面筑巢，繁殖。每天太阳露脸，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吵着、闹着、追逐着，把宁静的校园搅得像一锅沸腾的开水。吃罢晚饭，校园又一阵喧闹。前来打篮球、打乒乓球的，都是青壮年小伙子；球场边，打毛线、纳鞋垫的则是刚刚过门的小媳妇。年长者，就地找张报纸或是什么的，坐在花台边沿，或谈论当今的形势，或谈论庄稼的收成，或谈论村里的趣事。还有，是来请我写封信的……对此，我常常喜不自禁。
　　一转眼，到了腊月和开春。这季节，村里几乎天天喜庆。宰年猪，建新房，娶媳妇……诸多喜事，接踵而至。村里人说：我肚子里有墨水。都请我帮忙！说帮忙，无非就是记记帐，写写对联之类的事。更多时，则是人们的关爱！譬如：宰年猪，我经常吃了东家吃西家，几乎吃遍了全村。事后，心里充满矛盾，甚至自责。可是，当学生或主人再三邀请你，又一再挽住你的手，拽紧你的衣袖时，你居然还忍心浇灭他们火一样情意吗？！
　　两年，一晃而过。在又一个核桃飘香的季节，我调离了小村庄。那天，社长一家为我饯行，平素滴酒不沾的我，再一次醉了！
（全文共计186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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