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绿色的情感

绿色的情感
——植物所传达出的信息 　　在一般的印象中，大地上种类繁多的植物，似乎没有像我们人类一样丰富的情感。植物们在田野或是山林中自生自灭，以一种固定不变的表情轮回着一个又一个的季节。然而这也许仅仅只是那些远离山林与田野的人们的肤浅认识。一旦我们在偶然走入山林与田野中，用心观察，事实也就与我们那种浅薄的认识相距甚远。在伟大而神奇的大自然中，众多的植物，在漫长的相互交往的历史中，已经被我们赋予了许许多多色彩强烈的情感；反过来，这些富有意味的植物，也在我们的生活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重重痕迹。 　　如此的认识，其实我们也可以从书本的阅读开始。甚至可以远及至我国文学的两个源头——中国文学的两个源头，一个是现实主义的<<诗经>>，一个是浪漫主义的<<楚辞>>。当我在还算离现在未远的青少年时代阅读这两部我国文学的开山之作时，总为其中那些表达着作者丰富独特情感与象征着作品中众多奇丽形象的植物们（它们总是有着一些美妙的名称）所吸引，于是围绕在家居四周的眼前的满目青山，也在这一刻染上了诗意的瑰丽色彩。比如<<诗经>>的开篇之作“关睢”中有“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瑟瑟友之”的爱情诗篇。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无疑是这首“木瓜”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投桃报李的美好情思，在数千年前就已经传唱开了。那些寻常的植物之果，早已被赋予了明显的人间情怀。 　　而在<<楚辞>>当中，我们的三闾大夫，徘徊在楚水之畔，触及纷纷杂然的花草，忧心忡忡地吟颂着千古之“离骚”：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在这里，众多的花草已作为了君子正直与美好品格的直接承载物，在盈盈的人文暗香中开放在人们内心的最深处。 　　是的，植物尤其是花草曾经代表着（并一直代表着）人类最为美好的情愫，那时的人们，与自然还是那么的亲近，万物都在伸手可及之处，甚至我们人类也仅仅只是这自然万物中的一种。众多的植物也不仅仅只是人们生活于其中的背景，它更是人们生活的几乎全部内容。这些在我们人类文化与情感形成初期就已经构成的象征密码，在时光的渡过中已处于逐渐的淡漠之中，由于与植物的日益疏远，能够表达人们美好情愫的植物也已经锐减为屈指可数的几种。人类原本丰富无比的情感之河，难道就在这样的干涸之中？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在我仍然生活于其中的云南的山山水水间，仍然森林繁茂，四季花开，青草与树叶发出清香，涧水边不时会听到清脆的鸟鸣。在这些隐秘的丛林深处，在这些工业文明还未来得及侵蚀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很轻易地发现那些纷繁复杂地表达着人们美好情愫的几乎所有的花草与树木，这是无数个世纪以来都未曾改变的独特信息——并且你还会惊喜地发现，几乎有多少种植物，就有着多少种所与之象征的意味与情愫。植物情感和信息，在这些大山的深处，已成为越过时光与山水，并还将一直进入未来的鲜活的珍贵标本。 　　我们还是在芦笙与三弦的乐音中，从千万种不同的花木身上，来口味我们人类那永远不变的爱情吧。 　　在西双版纳的基诺山上，在热带雨林的掩映之中，一位刚健的小伙子倾慕于一位美丽的基诺姑娘。然而羞涩的小伙子却一时没有向姑娘直接表达的勇气。怎么办呢？聪明的小伙子想到了祖先一直传下来的办法——他采摘了一束基诺山上生长着的苦马草，将它放置在姑娘和自己都经常经过的路上。爱情信号就这样发出了，然后就是激动人心的等待。苦马草尖聚拢在一起，吐露着小伙子情意绵绵的心声。收到信号的姑娘该怎么办呢？她采取的还是祖先一直传下来的老办法：若是有意，就可以回放一束苦马草，再加上鲜花；如果已经同意相爱，而且态度坚决，还可在苦马草上捆扎上红线甚至自己的头发。也许一个美好的爱情就从此开始了。但如果无意呢，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放上紫色的花或是岗柃树枝，或者索性放置上几朵有毒的或是有臭味的花，权当与小伙子开上个玩笑吧。花草与树叶已经代表着人们说明了一切，也倒免除了直接表达的羞涩与尴尬。 　　而在位于滇西南的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陇川县的傈僳族同胞，在表达爱情时的方式，与基诺山上的人们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这里，如果一名青年男子看上了一位姑娘，自然要向她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们发出爱情信号，其实仅是非常简单并且直截了当的一件事。小伙子只要随手在路边采摘下两片翠绿的新鲜树叶，将其面对面地重叠在一起，包好后就可直接送到这位姑娘的手中。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我喜欢你，我的眼中已经有了你，可以吗？
而送什么树叶却是没有什么讲究的。莽莽的大山给了这里的青年男女们无数的选择。 　　相对于小伙子的大方与热烈，这里的姑娘们倒是羞涩得多。在收到爱情信号后，他们一般都是不回信的——这自然也就形成了对小伙子的考验：他会从侧面观察了解姑娘收到爱情信号后的态度，如果觉得很有希望，就会迫不及待地送出第二份信物，一包大蒜与芜荽，那意图是再清楚不过了：我喜欢你，而且是诚心诚意的！
收到这样的信物后，姑娘就不能再故作姿态不闻不问了。如果同意交往，就会回送给小伙子烟丝、芦子与石灰等物，并且也可以相约在一起嚼烟。嚼烟的时候，必须把烟丝嚼红，否则会被认为没有缘份，两人关系也就到此为止——而事实上，嚼烟几乎没有不红的。于是在烟嚼红后，小伙子就会把两节同等长度的白茅草亲手交到姑娘的手中，脉脉含情的眼中说的分明是：我说，我已经选中你了，我的心中只有你，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爱情。 　　又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就这样在莽莽的怒江边的丛林中开始了。 　　从远古的时代开始，我们人类就是与大地上的万物尤其是众多的植物一起生长和进化过来的。而相对于大地上花草树木漫长的进化史而言，人类的确是渺小而脆弱的，自然中永远有着我们学习与参悟不尽的密秘与奇迹。似乎也可以这样说，我们人类的情感仅仅只是自然情感的衍生物，人类永远也摆脱不了与自然相融为一体的命运与必然。在云南的崇山峻岭间，我们刻意寻找或是在行走中偶然相遇到让我们无法忘怀的蕴藏着丰富情感与信息的植物，它们所象征的意味一直潜伏在我们记忆的最底层，而现在，它们也是我们必须珍藏与亲近的，它们也不仅仅只是爱情的代言，它们在自然中以所有的姿态和表情呈现出来，于是，在生活中，只要我们与自然相关的任何一处，都会见到我们现在已习惯于隐藏与沉默的情愫。它们是春天刚刚发出的嫩芽，它们是夏季芬芳的花朵，它们在我们内心和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