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难忘的“小人书”
2022-01-12抒情散文王坚平
1974年的时候我上小学,随父在一个山村就读。村子离公社很近,供销社就坐落在一片洋槐树林的边上。里面没啥可卖,柜台上的许多日常生活用品都标着:样品不卖!而最容易买得着的要数“小人书”了。它们就摆放在靠窗边的货架上,花花绿绿的,是我最爱去的地……
1974年的时候我上小学,随父在一个山村就读。村子离公社很近,供销社就坐落在一片洋槐树林的边上。里面没啥可卖,柜台上的许多日常生活用品都标着:样品不卖!而最容易买得着的要数“小人书”了。它们就摆放在靠窗边的货架上,花花绿绿的,是我最爱去的地方。
“小人书”大多是打仗的和搞阶级斗争的,现在看来甚为可笑和幼稚,可那个年代,山村里尚没人知道电视为何物,单说国强家那台被人称为“洋戏”的收音机,哪天不是满院的人在听,有小人书看自然是天大的乐趣了。当时印象较深的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画的极为精致,保尔成了我们的偶像。那时伙伴们连说话都模书里人物的,如谁欺负了年幼的孩子,有人会学着阿尔焦木的样子,猛捣泼皮一拳说:“谁让你打我的弟弟——保尔!”自此,那个乌克兰小伙子开始影响了我一生。《渔岛之子》、《艳阳天》、《东郭先生》也不错,还有电影版的《英雄儿女》,本来就对电影向往的要死,能在巴掌大的册子上看到银幕上画面,就觉生活在那个时代幸福极了。样板戏小人书我不怎么喜欢,电影版的和手画的都出了不少。尽数《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画得惟妙惟肖,那身段和形象都不比电影里差,杨子荣和郭建光跟活了似的。
75年春天,从供销社里传来一个大消息,进了几本《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后来证实是六本,刚到货就让公社书记截去三本,一本留给供销社主任了。卖书的阿姨我熟,一大早我就耗在柜台边上,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阿姨说早没了,撵我去上学。那天我逃学了,连午饭也没回家吃,生赖在那里不走,眼里还噙着泪。阿姨磨不过我,只好将给儿子留的那本给了我。打那起,阿姨的影子在我眼里煞是神圣,她那微胖的身材和那双眯眼至今鲜活,像我的妈妈。
自我有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在校里威信大噪。那是本什么样的书呀?听说那位叫王叔晖的画家还是个女的,画人像人画鬼像鬼,那些流传已久的妖魔鬼怪开始在我的脑里生根,以至于现在看六小龄童扮演的孙悟空都不怎么像。后来找我讨书看的海了,几乎全村的人都来过,一点不亚于去听国强家的“洋戏”,其实能有幸看到我这本书的人不多,平时就将它锁在箱子里,看的人必先洗过手,我坐在一边陪着,生怕将书角儿折了,拿走是万万不能的。
买小人书花掉了不少钱,虽然当时书贱,大多只有几分钱,超过两毛钱的绝少,可那时山村里的孩子少见过超元的票子。我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能有三两块钱,再也不会忍受望书兴叹的煎熬。为此,我甚至去过几次大集,穿梭在人缝里,试图能拾到点什么,全然将家训和老师的教诲抛到脑后,结果一无所获。秋日里,为换几个硬币,我喊上弟弟,去东湾里采集刚成熟的菱角,弟弟颇怕蚂蝗,无奈也有了书瘾,战战兢兢地跳进齐腰深的水里,在水草丛里搜寻着……
入冬供销社里又进了批小人书,有《西沙儿女》,那是浩然的写的,当时对他特崇拜,说啥也得买。苦于手头没钱,好几天都没想出计策。有天我和伙伴们在玩藏“猫儿”,刚钻进一个大草垛里,突然惊起一只鸡。我探头一看,不禁大喜过望,那鸡在草窝里留着一堆鸡蛋,我数了数,有十几个。傍晚时分,我悄悄带上书包,将鸡蛋拾回家,翌日一早就去了供销社,卖了七角五分钱。当我兴冲冲抱着一大堆小人书跑回家时,妈妈顿生疑心,问起钱的原由。我挨了顿骂。那鸡是国强家的,妈硬让我端着瓢鸡蛋去了国强家。国强他爹也是个书迷,把鸡蛋又送了回来,顺便借走了我的“孙悟空”,一来二去,我俩就成了“忘年交”。
我上初中时长了本事,每到周日,必与挚友坚毅同骑一辆“老爷车”,途经50里去县城。街道上有爿“小人书屋”,里有几十个座位,当那么多的书映入眼帘时,我想这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了。看一本书一分钱,人多的容不下,我俩就盘坐在地上,借着幽暗的光贪婪地看着。为省几个钱,我俩悄悄将看过的书调换过来看,颇有“窃书不算偷”的感觉。
76年的时候,我的小人书已有几百本,足以开一个象样的书屋。我学着城里的样子,在房间四周的墙上拉起一道道的线绳,将它们挂在上面。在这个神话般的书海里,度过了我快乐的童年时光。
前日逛旧书市,偶见《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东郭先生》和几本手画的样板戏,一问吓了一跳,竟卖到了近百元的天价。回想我那几百本小人书,早寸纸全无。我痛惜的并非几个钱,而是遗弃了一段历史,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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