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爱戴与矛盾

爱戴
老师周五在家长群里发了通知，让大家带孩子做竞选海报，明确要求周一下班前交上去，过期不候。叶子对我说，这次你来。上次排版打印是叶子做的，我负责提供内容。记得那两百来字叶子并没有全部采纳，还改了几处。我并不觉得她修改后更出彩，但却还是高呼领导英明。在足以摧毁自己幸福的权力面前低头虽然并不光彩，但也不算丢人，更何况，语文中除了“谄媚”，还有一个词叫“爱戴”。

这事儿不难，我熬夜用单位付费账号登陆图片网站，下载模板。虽然这些精选小报仅限于班内公开，但是我早已经习惯尊重版权，非授权的图片是不会用的。至于揩油单位这事儿，我并没有心理负担，那个账号是付年费的，不限量。模板不难，内容就更不难了。作为一年级时的学习委员，天天还是有一定优势。对于他语文成绩一般这事儿，我写道：“这让我更了解同学们成绩不好时是多么不开心，多么需要鼓励。”

周六早上，醒来的叶子对这句也很认可，觉得“文人”的嘴果然是不可信的。然后，她跟我说：“彩色打印机坏了，红色头好像堵了。”我说：“那就出去打印吧，单位倒是有彩打，但我周末去打不合适。”叶子瞪我一眼说：“你就不想着找人修修？打印一张原来两块，现在得三块了吧？你知道我们一年要打印多少吗？”我看她的样子，猜想那个数字肯定比我以为的要多很多。

嗯，那就找人。我网上查到两家，沟通后一致认为是打印头坏了，要更换，一个报价450，一个报价480。叶子说：“先不修了。”我骑上电动车去一公里外的文印店，把文件用U盘拷贝给店员：“你帮我再调一下吧。”其实我挺后悔说这句话的，那个矮个小伙子的PS水平一言难尽，跟我半斤八两，屁大点事儿，他忙活了20分钟。偏偏人还很认真，就像一个水平蹩脚的砌墙师傅，怎么也搞不平，就在那里一点点地找补。

最终，他自己满意了，问我：“这样可以吗？”我说：“挺好的，其实刚才我觉得就挺好了，多谢啊。”他开始打印，我问他多少钱，他腼腆地笑了笑，小声说：“5块钱。”声音实在太小，我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这次他声音大了些，我笑着说：“没问题。”

回到家，我主动对叶子说：“彩打一张还是两块钱，又让人家给调整了一下，我给了他三块。”叶子没说话，点了点头，我猜她一定是认为我总共给了三块。嗯，这是跟领导说话的艺术，哪怕这个领导，很爱戴。

矛盾
午饭是我烧的，因为有昨天剩下的藤椒鸡和百味鹅，就没琢磨新花样，仍然是红烧肉和炒茭白，外加一个汤。饭后，叶子要去大润发买点东西。天天听了，欢呼雀跃地想跟着去，被叶子拒绝了，是想让他在家写作业，也是想自己轻松轻松。看着小家伙失望，我出来打圆场说：“一起去吧，我刚好也要去理个发了，月底展会，头发有点长了。”这个理由没毛病，只有是我工作需要，叶子一向支持。更何况，大润发那边剪头才15块钱，比家附近的美发店便宜一半多。一路上，天天蹦蹦跳跳的，哪怕上了车，小嘴还兴奋地说个不停，直到叶子提醒他保持安静。

乘大润发免费班车过去，我先去一楼理发，天天随叶子去三楼买零食。或许是因为下小雨，往日要排队的快剪，今天竟然还有空位。等我5分钟剪完头发，上楼的时候，那娘俩还在挑挑拣拣。天天在问叶子：“妈妈，你拿的都是最贵的，我拿的是中等偏上的，我更节省，对不对？”叶子随口敷衍着他，让他把挑好的东西拿去称重。相对于我总是喜欢替他包办，叶子习惯于支使天天做事儿，培养他的独立性。我知道她的方法更好，但是，很多时候还是忍不住，我对孩子是有些溺爱的。

从三楼下到二楼，就是生鲜区和收银台。天天一路上试吃了牛肉馅饼、方便面和红烧肉，开心地对我说：“爸爸，我是试吃小达人对不对？”叶子扭脸不好意思看他，觉得很没面子，我笑着附和道：“对，你试吃了觉得好，别人就都会来买。”天天惊喜道：“他们会把我的评价发到网站上对吗？”我没敢说对，怕他让我打开网站给他看，只好说：“他们网站太老了，不能显示，但是会在内部开会的时候，提到你的评价。”小家伙有点小小的失望，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试吃那份康师傅豚骨面的时候，店员说买两份送一把勺子，买三份送一个什么我不记得了。叶子就只买了两份，那个店员还在很热情地推销，让她干脆买三份，天天冲过去说：“等我家盖完房子，就有钱买三份了！”大家都笑了，其实他试吃过的东西，除了红烧肉因为他评价说一般般，其他的我们都买了。不过在结账的时候，叶子说家里面还有很多，把买的两份面只留了一份，另一份放下了，但她并没有放下那把赠送的勺子。

看着坐班车还有点时间，叶子带我俩去一楼KFC坐坐。她APP上买了炸鸡和冰淇淋，让天天去前台取：“记得问服务员阿姨要一份糖醋酱”。天天很自信地说：“没问题。”他前脚刚走，叶子就喊我：“你跟后面看着啊。”其实，当时我已经动身了，边应了一声，边快步跟上。天天表现很好，他排队等着叫号，然后拿到了我们的东西，也跟阿姨要了糖醋酱。

娘俩吃着，我在边上看着，对这类东西我没兴趣。叶子一开始还给我也买点，久而久之，发现是真没兴趣，也就省了。正吃着呢，叶子突然脸色一变，说：“快走，车要开了。”天天磨蹭着在吃冰淇淋，而我赶紧拿起他的手机包，往他的胳膊上套，因为急，折腾了三次才戴好。等我们赶到班车停车场，刚好看到车走掉，叶子追了几米，放弃了，折返回来。我说：“要不坐公交吧？”“坐公交得走多远？”她板着脸批评我说：“我最看不得你们磨磨蹭蹭的。”

对这话我也很不爽：“你叫了我们不就走了吗？怎么磨蹭了？”她声音就高了起来：“你给他戴个手机戴几次啊？！”我看了她那斗鸡的模样，轻声说了句：“过日子不用这样吧。”她没说话了，我也沉默，然后大家一起又去边上的永和豆浆坐坐。天天坐不住，在店里跑来跑去，被叶子厉声批评了。我赶紧对天天说：“我带你去商场走走，一会儿回来。”

天天开心地转悠，我在后面陪着，心里想的是，坐公交比起班车，也无非是两头各多走一百米的事儿，平时嚷着没时间减肥，怎么这点路又远了呢？不坐公交，打车也不到30，又或者，再等半小时的另一部免费班车，多大事儿呢？家里也没急事等着。想归想，并没有说。回到家，我把买的东西放进冰箱，然后说：“不急着吃晚饭吧？我开车出去练练。”

回来后，叶子已经烧好了一个排骨玉米蘑菇汤，晚饭时一家人吃着聊着，又就其乐融融了。
河蚌赌徒 2021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