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东西会坏，地会脏

“洗衣机怎么坏了？你洗什么了？！”叶子在卫生间大吼着。
“就是洗了几件衣服啊，能洗什么。”对于这种质问，我也不开心了。
叶子不太相信：“那怎么就坏了？”
“正常用也总归会坏的啊。”我解释道：“我当时洗的时候就发现按下去没反应，试了很多次才好了。本来是想等你回来看看，要不要报修。我要是像你一样，当时就该打个电话去问问你们，洗衣机为什么坏了，你们洗什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子语气缓和了下来：“昨天晚上我妈洗衣服还好好的啊，我就是问问，看为什么坏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滚筒门卡口那里有道裂缝的原因。接下来我边尝试操作，边跟她讨论具体原因，最终原因没找到，洗衣机倒是又恢复正常工作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是否要报修，我没再提，她也没说。说起来，这台博世洗衣机也用了8年多了，为我们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虽然小拌了几句嘴，这次并不算吵架。我知道她不容易，一大早开车带妈妈和天天回金山办盖房子的手续，晚饭都没吃又开一小时车带孩子回来了。回来前我问她是不是回来吃饭，我好准备。她问天天，天天在电话那头说不回来吃，然后她对我说：“天天不回去吃，你就稍微给他留点就好，我晚饭不吃的。”

既然只有我一个人吃，那我就只是煮了饭，吃了点剩菜。还煮了一锅蹄膀白萝卜汤，萝卜用了半个，蹄膀也是。我把萝卜吃光了，蹄膀只吃了一块。想着剩下的蹄膀，加上叶子早上烧的那些红烧肉，够天天回来吃了，就没再烧别的菜，虽然我是买了莴笋的。

天天一回家就嚷着肚子饿，我赶紧给他盛饭，上菜，他爱吃肉，吃得不亦乐乎。刚跟我掰扯了洗衣机这事儿的叶子却不满了：“怎么全是肉？！你怎么就没烧个西兰花？”我对她这种动辄找茬的脾气也很不爽：“你们不是说不回来吃，就是随便给他留点就行吗？我炒个西兰花，那剩下不都浪费了？”叶子又在那边嘟嘟囔囔，慢慢我才听明白，意思是煮蹄膀汤时可以加几个西兰花进去，否则汤太油了。“我在控制他饮食，你没看到吗？”她说。我说：“好的，下次注意。”

过日子嘛，东西总是会坏的，坏了修就是了，或者，买个新的。通常，我们不会认为对方是故意弄坏的，毕竟是家庭共有财产。那么，坏了之后，也无非是钱的事儿，为这些事儿牵扯感情，很没必要。多少钱呢？修一修大概率也就小几百块钱的事儿，修一次能保证两三年不坏，平均一年一两百块罢了。这点钱，至于吗？可是很多家庭的矛盾，其实都是在这些小钱上。这到底是不是钱的事儿呢？不好说，取决于你怎么看。如果你想家庭幸福，那么最好是认为，那就是钱的事儿，就当花小钱买彼此开心了。当然，如果你家里实在太穷，一提钱更伤感情，另说。

家务这些事儿，就只是事儿，不要投注太多感情进去。就像拖过的地，总归是会脏的。哪怕你趴那儿一点点擦，然后打蜡，它也还是会被家人踩脏。如果对方踩脏了你心疼，觉得每一脚都踩在你趴那儿辛苦擦拭的身影上，是不珍惜你的劳动成果，进而得出结论对方不爱你，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家务就是这么回事儿，付出的目的，就只是为了一个“暂时”的效果，它是有时效性的。干净只是一会儿，从干净到脏的过程是大部分时间，脏到不能接受了，再打扫。当然，不同人不能接受的程度不一样。

人要想过得幸福，就需要克制欲望，对于多数普通人来说，克制欲望唯一可行的方式，其实是克制投入。你投入多了，说不求回报，大多时候，只是自欺欺人。我有一前同事，为了孩子上学，大房子卖了，四口人搬去40平米的学区房。当父母为孩子做到这个程度，如果说他只是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你信吗？很多父母这么说，我对孩子的爱是不求回报的，他们自己或许还真信，但，你不妨去问问他们的孩子，他们真对孩子没要求吗？当然了，他们坚信，他们对孩子的要求，是对孩子好，问题是，一个人对你好不好，是该以他的感受为准，还是你的？

对人如此，对事也是一样。比如拖地，我一般就是洗干净拖把，拖完了事儿，撑死了十分钟。一般就是拖一遍，偶尔两遍，当然，几十平米的房子，我会分四五次拖完。拖一点儿，去洗洗拖把，再拖另一块儿。类似这种付出，别人踩脏不踩脏，我是无所谓的。但如果我像叶子那样，吸尘器，蒸汽拖把，洗洁剂这些都来一遍，折腾近半小时，那么我可能也会像她一样，见不得别人弄脏。类似买东西，我一千六的手机，用两年半到三年换个新的，中间就算丢了也就丢了。如果是一万买的，丢了我很心疼啊。我几十块钱买的裤子，出去玩，随便不太脏的地方我就敢坐下，而我那套最贵的西装呢？

你付出越多，就越难从容面对。问题是，你的付出，就一定能有预期收获吗？多付出，就一定能多收获吗？人生这事儿，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类似买彩票，我花两块钱买1张，你花两千块买1000张，中大奖的概率的确是我的1000倍，怎么样，去买不？你把房子都卖了，几百万呢，全去买彩票，中大奖改率是我几百万倍，干不干？你为什么不卖呢，几百万倍呢！不卖，是因为你知道，就算比我高几百万倍，实际概率还是太低，相对于付出，风险太大。那么，事关孩子未来的幸福，你觉得比自己买彩票概率高多少？去查查看，这个社会觉得自己幸福的人到底有多少吧。

降低预期，从降低投入开始。不要把自己的幸福快乐太多寄托在别人身上，别人会累，自己也会不满。我始终觉得，一个人至少要保证自己60%的幸福跟其他人无关，这样别人跟你相处才会更轻松。少在别人那边投入一点，也少要求一点，其实，大家都轻松的。在命运面前，你那点投入，不能说没用，但肯定不是决定性的。
东西坏了，修就是了，或者，换个新的；修好了或者买新的，它也还是会坏的。地会脏，那就再拖就是了，拖完了，它也还是会脏的。过日子没有一劳永逸，就像养孩子，985毕业了，找了份好工作，就可以不操心了吗？过去几年，处级以上抓了多少？那些当年都是天之骄子。结婚生子了，就圆满了吗？离婚率越来越高了。

本来昨天叶子计划让我带天天去上舞蹈课的，因为我临时有个视频会议，就留了我一个人在家。会议后，我骑上电动车，去不远处找了个维修商店，买了个浴霸，让人家给装上了，花了不到300块钱。原来的浴霸四个灯坏了仨，叶子是否发现了新浴霸我不知道，不过她没问，我也就没说。天天发现了，很开心地对我说：“爸爸，灯都修好了啊？”我说：“是啊，爸爸厉害吧？”
河蚌赌徒 2021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