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行色之青色呼吸

　　呼吸会有颜色么？如果你去了青城山，许便不会再有这样的疑问。
　　四月末的青城山，早已是青色倾城。当我身处青城山中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呼吸，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喘息的声音，而且以为自己的呼吸会被染成青色，与青城山一道，经历一场短暂的盛宴。
　 在去青城山之前，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呼吸之于颜色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之间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是如此贴切自然，贴切地让你无暇用心，自然地让你无需用力，只需顺其自然，坦然接受。
　　清晰记得，在去青城山的途中，我在路旁的指示牌上看到了两个名字，一个是“青杠”，另一个是“来凤驿”；我被这两个陌生的名字打动了，虽则轻微如呼吸，虽则车子倏忽而过，可是我依然清晰地意识到了，意识到这两个陌生的地名在我的头脑中盘旋迂回的过程，这个过程的结果是，我记住了这两个名字，与青有关，与杠有关，与来有关，与驿有关，与凤有关，与它们的组合所产生的意义有关，与它们背后的来去停驻有关。诸种关系与内涵随着我的呼吸来来去去，走走停停，散漫途中，飘散出些许古趣。现在看来，当时这些呼吸尚未披上颜色，虽则这些呼吸里有“青”，有“来”，可能这些青和来更多意义上是由眼而入，而没有先经由呼吸的器官，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讲，这算不得是青色呼吸，至多算是一种铺垫吧。如此说来，这样的铺垫算是够长够厚了，路旁的那些曲曲折折的水田，那些青得耀眼的植被，还有那些白墙青瓦的楼房建筑，它们的连接与垒加，与车奔同速，在抵达青色呼吸的过程中耐心修行。
　　同样清晰记得，在去青城山的途中，在泸州酒城，在酒城藏酒的纯阳洞中，我深切地感觉到了呼吸，感受到了酒的呼吸，感受到了与酒有关的诸种呼吸的魅力。我原以为，酒放于坛中，坛置于洞中，只是一种简单意义上的放置而已，却没想到在这中间，在长达几年的时间中间，在长达七公里的洞窟里，呼吸会占了这样大份量的时空，会在这种时空中影响了酒质的醇厚美好。更甚者，在我眼中黑乎乎脏兮兮的洞窟，竟然一不小心占据了天时地利之势，据说洞口正对着沱江与长江的交汇处，于是这样的一个洞子，这样的一个洞子里的坛坛罐罐，这些坛坛罐罐里新旧不一的浓淡各异的酒，这些酒所进行的呼吸，竟然变得神秘神奇起来。几杯原烧下肚，这些酒连同那些神秘的呼吸，经由我的胃肠鼻舌而激荡起来，我哪里还顾得及什么呼吸，什么颜色，只是交口称赞掩口激咳而已。想来我是个不懂酒的，更何论道哉？
　　否认也好，肯定也罢，我相信人生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即使这个过程如车窗外的场景，时隐时显，时清时浊，可是这些隐显清浊，却无一不入眼，无一不入心，只是程度不一罢了。由此，当身处青城山的时候，我才得以清晰地意识到青色呼吸。至此，先前的诸种铺垫垒加，关于青的，关于呼吸的，才得以露出真面目，赐我一份欣喜，源于内心，清静内敛，如吸如呼。
　　相对于一些热闹的来去，我更喜欢一个人，虽然这很难。于是，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我尽可能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有一下无一下地上行或是下行，目光抚过那一棵一棵如道临风的绿树，呼吸掠过那一丛一丛如玉沐雨的白兰花。其实细想来，这些古树，这些白兰本不需修饰，比喻，更不需点缀，只需如它们一样呼吸青色或者青色呼吸即可。
　　虽则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来去，可是周围的人流，他们的行止，还是或轻或重地感染到我，让我暂时忘却了青色呼吸，现在想来，忘却或无意识不正是一种全然临在吗？虽则这些临在有清有浊，不可避免地处于红尘冷暖之中。我注意到，在游人的喝采声中，那个流光溢彩的年轻女子笑嘻嘻地从男朋友背上跳下来，俏脸上添了一抹红，为这青色的山路青色的呼吸着了一点尘色。
　　在青城山上，我没有看到一个真正的道人。这样说来显得有些苛刻，我以为，真正的道人已经消隐其中，而不会让我等俗人看到，那于他是一种惊扰。就像那个大大的写于墙上的“道”字，当众人你拥我挤急着在道字前排照留念时，真正的道已然无声遁去，无影无踪。这样的说辞或者认为，并非玄虚，虽则我不懂道，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的修行，我的思索，我的建立于一切现实观感之上的行止驻留，比如青，比如色，比如青色呼吸。
　　青城山以“幽”与“道”闻名，它的精髓之处，有着太多的延展，不是我一个俗人所能悟透的，于是，我便于其他世人一道，浑浑厄厄而来，浑浑厄厄而去，惟余一片青色呼吸于青城山深处，无生无灭，无扰无烦，如石崖树畔的那一层一层青苔。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2-6-1 16:24 编辑 ] 来凤, 青城山, 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