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快乐

教师节快乐

教师节终于来了，我并没有给天天的老师们准备礼物，这些事儿一向是叶子操心的。大约从大学开始，我对老师的尊重基本上就消泯殆尽了，可能是因为相对于中小学时老师的认真负责，大学老师讲完就走跟学生再无瓜葛的潇洒，让我一时难以适应。再加上后来听说，那些老师各有各的来钱门路，讲课这事儿，甚至谈不上爱好，而更像是保持体制内身份的一种例行公事。嗯，听说而已，没去核实过，而之所以我愿意相信这听说，可见我对他们的确是没什么感情的。当然，这不能怪他们，更多还是要反思我自己。事实上，我那些尽职尽责的中小学老师们，我能记住的也没几个。真正能记住名字的，更是只有一个，那是我高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周贤生，我希望他节日快乐。我记性不好，一转身下楼，就忘了刚才门是否关了，需要回去再确认一下的那种。

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写这种日记体文字的原因，不记录下来，哪天别人骂我说我欠他的，我都不知道是否该还。好吧，记下来，我也不见得会去还，因为通常我只记下别人欠我的。当然，别人也很少欠我的，这却也并不是他们情操多高，主要是我比较抠门，不会给他们机会。相应的，我也很少欠别人的，这个，当然主要还是情操够高。情操这事儿，我不确定跟学校教育到底有多大关系，但想来是有的。我小学是在村里读的，当时语文数学都是一个老师，老师姓张，我之所以记得他的姓，是因为我们村里很多人都姓张，而他算是我的一个出了五服的本家叔叔。他是第一个发现我与众不同并预言我前途不可限量的人，事实证明，一个小山村里的民办教师，的确没什么眼光。但我还是很感激他，只是因为我在课堂上指出他的错误，就认定我将来非池中之物，这很是满足了我当年的虚荣心，并让我父母高兴了很长一阵子。

我二十几岁的时候，父母就都去世了，他们临走前，并没有让我去找那个“骗子”算账，虽然他的确看走眼了。我想，他们早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有趣的是，我竟然至今还都记得。不过也不奇怪，读过几年书的，尤其是写文字的人，总是喜欢自命不凡。其实哪儿有那么多好命的人，多数人的成功，还是离不开持之以恒的努力。最早教给我这个道理的，是我们小学的另一位老师，教我们自然和美术、音乐课的那位女士，好吧，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她是我们韩校长的老婆。她其实没有教师资格的，但并不妨碍我们班自然考师成绩全镇第一。印象中，那课本我们每个人都抄了一百多遍，倒背如流很难，但正背确实没问题。抄这么多，本子自然是用不起的，父亲买了厚厚一摞粗糙的白纸，娘给裁剪缝合成笔记本，然后，我很努力地抄。成绩不服苦心人，当时班上这门课唯一没能考满分的是村长的闺女，她是我同桌，一直哭着跟我们说她不是傻子，只是粗心了。

小学校长的名字我也记得，叫韩学善，但他并没给我们上过课。我哥哥读小学时他就是校长了，当时他老婆还没到我们学校任课。村里为了表示对校长的尊重，是安排他轮流到各学生家吃饭的，当然，不给钱。既然是轮流，因为家庭条件不同和对校长的尊重程度不同，那饭菜质量差距也就比较大。韩校长跟学生家长打架那次我没有亲见，但他脸上的伤我是看见了的。那是读一年级的我，第一次学会幸灾乐祸，教我的是当时读五年级的哥哥。或许，也是这次冲突，让韩夫人搬到我们学校，开始了她的教师生涯。他们家就住在校园里，门前有几块菜地，学校厕所不缺大粪，所以那菜长势很好。我很怀念那些西红柿的味道，虽然我并没去偷摘几次，毕竟，老师骂人也很难听的。在厕所和教室之间的空地就是操场，我们撞拐和打沙包、弹弹珠的地方。

初中前三年我还是在村里读的，事实上在我们那届之前，我们那儿初中就读三年，是五三制的八年义务教育。遗憾的是，我们恰好赶上教改，改成五四制。上面给出的理由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你们读八年算什么事儿？”这说法好像我们吃了亏，但当时我们都坚信，多读一年初中，我们才是吃了亏。于是，我成了村里第一批初四生，但我们那村办中学没有初四设置，于是只好背井离乡，去县上读，这也就开启了我的住校生涯。我至今忘不了那个住了四五十号人的低矮平房，潮湿闷热，密密麻麻的高低床紧挨着，硬是变成了通铺，满满都是人味儿。好吧，初中四年我能记住的老师有三位，一位是村办初中的语文老师，水平很一般，但年轻漂亮打扮时髦，是邻村的媳妇；一位是村办初中的生物老师，教生理卫生，还会唱《一剪梅》；最后一位是县上教我们初四的语文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他没收过我不止一本武侠小说。

高中是在县一中读的，班主任就是上面说的周先生。1996年入学时，恰是我们学校最辉煌的一届，当年全省文理科状元都是我们县一中出的，各路媒体蜂拥而至。校领导想着再接再厉，于是对我们刚入学这届寄予厚望，教出文理状元的那批老师就成了我们的老师，周先生恰是当年文科状元所在班的班主任。不过，我们班是理科班。管理很严，老师很好，然后，没了，高中三年过得很充实，充实到几乎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地方。不过，最终我们那届表现并不好，虽然本科升学率极其高，但考名校的太少。天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年不以我为代表的好学生们，集体发挥失常了。记得当时高考成绩出来后，老师四处劝人复读，但大家都没答应，丢不起那人啊。不过，听说后来发展也都还行，颇是出了些清华浙大博士什么的。校友录时代，大家还有联系，后来，很有默契地把彼此都给忘了。老师被忘记得比同学更早，好像大一大二放假时还会相约一起去看望老师，周先生生二胎了，后来，不约了。又几年后，听说某位老师得绝症了，更多的老师，据说被青岛日照甚至济南的名校给高薪挖走了。

那年过年回家，去大姑家拜年，经过县一中门口，大门已经换了新的，很气派。想进去看看，门卫不让，也就算了。哥哥和我，大姑家表哥，二姑家二姑父和表弟，叔叔和三姑，都是县一中毕业的，算是校友，过年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喝一个，如果能聚到一起。只是，很难了，天南地北的。至于老师和同学们，我其实不是很想念他们，事实上，我能记住的真没几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己过得很一般，对现状谈不上满意，但也还过得下去，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我不确定，我是否真心希望他们过得比我好，但是，我总归还是希望他们的日子也都能过得下去。回想起一起渡过的那段时光，我其实也记不起什么了，但这恰说明，过得其实还算不错，没有留下什么暗伤。对于曾经教育过我的老师们，我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感恩，但是，仍然希望大家都节日快乐。依稀记得，读书时，老师们快乐的时候，我们也会跟着很快乐……

河蚌赌徒 2018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