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子飞走了

　　那年，儿子10多岁。一天，我正做午饭，他出去玩回来了。他对我说，我们上花果山捡到一只小鸟崽，可能是老鹰。他们的妈妈谁也不让要，叫扔掉。最后，我拿回家。咱们把它养大，行吗？
　　儿子掏出小鸟崽，哇，挺大啊，足足有一捧，灰白色的羽毛，胎毛还未脱尽，显得凌乱，身体鼓鼓的；一对小翅膀像花叶，不会飞；眼睛黑黑的，清澈，还看不到底。
　　我把小鸟崽放进纸盒里。我一伸手，它就退到纸盒的一角。我缩回手，它就走到纸盒的中间。吃饭的时候，我捏一点熟肉喂它，它恶狼扑食一样，把我的手指都咬住了。那嘴张得就像一个无底洞。吃饱后，它呆呆地瞪着眼睛站着，一动不动，我看着难受。我叫儿子把小鸟崽送回山上，儿子说，送回去也找不到它的家了，它是随鹰巢摔下来的。
　　我给它起了名字，叫鹰子。
　　一连几天，我喂鹰子火腿肠、熟肉，后来它说什么也不吃这些了。我情急生智，让丈夫下老鼠夹夹老鼠，把夹到的老鼠用铁锨铲断。鹰子叼着鲜红的老鼠肉满意极了。它生长得非常快，摸样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凌乱的绒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油亮亮的羽翅，颜色也变成了酱紫色，尤其是那对眼睛，变得犀利、冷酷。它头顶的羽毛又长又紧密，酷酷的向脑后抿去，像智者的大背头。它的翅膀很大，躯干相对很小，我担心这对大翅膀会脱落。我已经不敢再抓它了，它的爪非常锋利，抓伤了我好几次。它自由自在地在院子散步，飞到树上定定的远望，更多的时候是落在洗衣杆上，歪着头不怀好意地长时间看着我，我开怀大笑。
　　靠夹老鼠已经满足不了它那日益膨胀的胃口了，因为有时两天也夹不到一只老鼠。我想买些鸡雏喂鹰子，儿子大叫，说我太残忍。它还不会捕食，怎么办呢？我又想出一个办法。我叫丈夫登梯上房，揭开瓦片，果然，他掏出很多不会飞的小麻雀。丈夫用篮子把雏雀递给我，我把雏雀散落一地。鹰子看见这么多活的生命，乐坏了，急不可耐地从衣服杆上飞下来，吞咽起来。众多的成年麻雀在院子周围大声哀鸣，急疯了，乱成一锅粥。疼子心切的试图营救，快飞到雏雀身边又怕被捉，回转，身体失去平衡，翻了几个跟斗。鹰子旁若无人地吞咽着，吃饱后还剩许多雏雀，鹰子不把它们咬死，而是抬起爪子把它们扒拉到身下，那些雏雀还以为是妈妈呢，急急地匍匐在鹰子的脚下。这时的鹰子好像生了慈母情怀，细心地搂抱着它们，只是饿了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地吃掉一只。
　　儿子撞见这个场面，神情落寞。他说，不如不捡鹰子了。我说，不捡，鹰子就会死。麻雀有的是，还祸害庄稼。儿子说，反正不是你说的那样。
　　揭完前坡揭后坡，等到把房顶的瓦片都翻遍的时候，鹰子自己也会捕食了。院子里，我看见一只酱紫色的雏鹰轻快地追逐一只银白色的蜻蜓，追啊，一圈圈地追，追出的弧线像水波。鹰子不局限在院子里活动了，它飞出家门。
　　开始它离开一会儿就回来，后来两三天不回来，有时一星期不回来。鹰子不怕人，我担心它被射杀。鹰子回来的时候，就站在房顶长时间对着一个方向凝望，好像心事重重。它再也不歪着头调皮地看我了。
　　长时间看不到鹰子，我心烦意乱，就在院子中间大喊，鹰子--------鹰子-------我终于不喊了，哪知它就在我身边。
　　麻烦来了，邻居向我告状，说鹰子吃了他们的鸡雏，或是吓唬他们的家畜，让我把它抓住放进笼子里。一天，我对鹰子说，鹰子，你远走高飞吧，再也别回来了，不然他们会害你的。”那天起，鹰子消失了。
　　鹰子回来过一次。一天拂晓，我刚推开屋门，看见一只大鸟立在大门上。不一会儿，它倏地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