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途中

     十月初的某晚上，我躺在床上，友人敏来电，邀我十月出去走走。问地点，他言有云南、重庆可去，这些地方并不得我意。便诈他，去西藏吧，你出两千，我出一千，去的车费够就成。他顿了一会儿，后来我才知道，是认真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极力督促自己，对任何事情不作过早的计划。毕竟生活中，遗憾的产生，几乎大多数源于计划的临时改变。我没有立即答应友人邀约，不想让他在期待之后失望。还在恋爱的时候，恋人就曾向我抱怨，一再期许一再没有做到。此后便督促自己，不再做任何令人期许的计划，只是不久后恋情依旧破裂。再无机会。

     有人在看到我摄影作品时，询问我相机的价格和品质，顺带一句也想入手一部单反，准备如何如何。我多数都打断了这样的对话。梦想起于心，但不能止于心。

     所以，敏走了，这一回他不止于心。在QQ里看到他回别人的消息，说到了重庆，接下来再向北。那时回绝后，他扬言要报复我，会走一路拍一路，然后发给我看。没有回他，这些年了，他身上依然保留着一如既往的孩子气。

     所谓成长，大概就是开始面临选择吧，一条路分出岔口来，再不具备蹲在地上哭的资格，必须选择一条自己的路。而于我，便是守望在三两人旁边，尽到自己的责任。仅此而已。

     常觉得自己是多变的，我的多变源于自身的矛盾性。之前朋友问我，如何规划毕业后的路线，我说我要回家做老师去，我迷恋小镇给我带来的安定。早晨，太阳升起，我去学校；夜晚，星辰漫天，我回家来。也就不久后，我突然觉得回家教书育人太过于安逸，我需要每天所面临的挑战带来的危机感。这就是我自身所具备的，渴望安定，但拒绝一直安定；恐惧于未知，却也欢喜尾随而来的惊喜。虽然常陷于这样的矛盾中，却也觉得甚好，于此便不安于现状，心甘平庸。

     敏走后，校招高峰，我往返于各个招聘会场，忙碌中我想起他。此时，他或在某一次列车上，贴着玻璃注视着取景镜里的风景，或是穿行在陌生的大街小巷，以相机记录那些平凡的路人。我没有后悔没随他同去，我心疼父亲递给我的那一叠钞票，我想之所以我过得容易，大概是整个家庭为我承担了那份不容易吧。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在我们放肆于随心所欲前，必须考虑斟酌，以至于放弃行走远方的权力。若非经济独立，生死与人无攸，纵欲便是为身后的人增添不容易。想到此处，便好受些，此刻父亲肩上的担也轻些。或许吧。

     逝者如斯，十月瞬隙过了，我在忙碌中一无所获。敏满载而归。相机里满是繁华，于我而言。站台，列车，生锈的铁窗，远方的夜，夜下的灯。他说，我要毕业了，应该有毕业旅行，远一点的地方，比我已去的地方还要远才行。我默许，会的，会的，只是不是现在。跟他一起，能想到最多的词，是初心。

     还在小城监狱式的中学围墙里，我俩就做着出逃远方的梦，远方里有铁路和列车，大海和草原，还有透过树叶零零星星的阳光。我不曾忘记，始终行走这样的路上。只是他求快，所以来去匆匆，脚印记录在那些远方的土地上。我厌倦快节奏，时光随短，能行走的岁月却也很长，慢慢走着吧，这样极好，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