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人独立

落红人独立

午后，屋子里忽然暗了下来。看窗外，天阴沉沉的。窗缝里，挤进一丝风，不冷，有点闷。
打开电脑，想上一会网。忽然，一阵倦意袭来。收了书，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片刻，居然又醒过来。但仍然感觉很困，就躺在床上假寐。又觉得后背有点凉，睁开眼睛，感觉屋子里亮了许多。看窗外，一线窄窄的天空里飘着雪粒。下雪了。我翻身起来，打开窗子。一股寒意夹着雪料扑进了屋子。
近来，一直纠结在萧红故事的苦痛之中。床头、案边到处都是她的文字。这个苦命的女子，短暂的人生，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二十岁逃婚离家出走。三十一岁就命丧黄泉。短短地十年，经历了人生一切的悲欢离合。婚姻的失败，爱情的渺茫，战争的摧残……，让一个才华横溢的女人香消玉殒。她短暂的一生，渴望亲情的关爱，爱情的甜美，渴望人世间一切的和平和幸福。读她的一切，却都有着一种不可触摸的痛疼。她逃婚出走，却要和末婚夫同居旅馆。她怀着未婚夫的孩子，却又要嫁给萧军。和萧军一起生活，后来却又嫁给了端木蕻良。而在生命的最后，她的身边却又没有她爱一个男人。乱世之中，做为女人，她是矛盾而纠结的。但作为一个作家，她又是多情而敏感的。爱情，是女人生命中的一朵花，但在她那里，这朵花却悲惨而凄婉。她的一生，都在追求爱，但她真正得到的爱却少之又少。
她的这种纠结，幻化为一种痛疼，纠缠在我的心里。让我也感觉晃晃忽忽，痛不可终日。同为女人，我能理解她的无奈和绝望。理解她身心游离的那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梦中，感觉我自己走进一个幽暗、狭长的小巷。走啊走的，但永远也没有尽头。醒来，我似乎听到三十年代的那个东北小镇上，小商贩们的叫喊声，女人的叫骂声，还有肚子咕咕的叫声……，这一切接踵而至，令人似醒如梦。
窗外的雪花忽然大了起来。我推开枕边的书，来到阳台上。
小茶几上，一杯清茶还冒着丝丝热气，我轻轻地呷了一口。窗台上，两盆绣球花又进入了新的一轮的开花期。它们是最不知疲倦的二盆花儿，一年四季，连我都忘了它们开过多少次花了。它们很像一对情侣，一场又一场不倦地恋爱，每一次都是全身心地投入。花落的时候，纠缠而绝裂，一地的红艳。不几日，干枯而去。然后，又进入另一个开花的孕育期。开花、落去。灿烂地投入，悲凉地结束。很象那个命运多桀的女子。一生，烟花一般的煊丽，又烟花一般的短暂。我用手轻轻地触摸，花儿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又一瓣花落入了花盆之中。
雪花，肆意地从四面八方向对面小区的院子里卷去。一片一片，一朵一朵，争先恐后，如同去赴一场生命中的约会。有几片，落到了窗外的柳树上。柳树多情地伸出枝条，想把它们留着，但雪花却又嘻嘻哈哈地笑着远去了。春天的雪，飘渺而无绪，轻薄狂乱。大地已留不住它们的脚步。有一些挂到了低处的枯草上，草枝轻轻一摇，雪花薄笑着化成了一个湿湿的吻。
打开电脑坐在桌前，手指轻轻一点，那个叫于丹的女子又跳到了桌面上。戴上耳机，点击视频。继续听她讲的“丹音词韵之——风雅田园”。不时，心静了下来。于丹先生的讲座清新动人。她用古人的情怀，来解释今人生活状态。令人耳目一新。在她的讲解里，我再一次的领略到了古代文人的那一种本真、纯朴、自然的情怀和与自然相亲相爱的朴素感情。动荡的生活产生动荡的文字，而安静的内心必然会有天籁般的艺术。那个女子，生逢乱世，既得不到家人的关爱，也得不到生活的稳定。身和心，一次次的游离在那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身边。做为女人，她是可爱的，但又是可悲的。她常忘记自己做过的一切，象个孩子一样的迷信爱情，迷恋男人，迷恋那虚妄的温暖和依靠。但在那个年代，她不那样做又能怎样，社会，没有给她这样的弱女子一个生存的地位。脱离了家庭，她只能靠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但那些的男人，到底给她带来的是什么？即使在她生命的最后，留守在她身边的也不是她曾经爱过的那一个人。但若果，在当时，她也有一份稳定收入的日子。她的爱情和人生也必将是另外的一种结局。她的生花的妙笔，在饥饿和伤痛的折磨之中，为后人留下了美丽的文字。但做为女人，她留给自己的又是什么？饥饿的折磨，生育的苦痛，个人生活的动荡和不安。时代造就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时代却又让一个女子遍尝了人生的不幸。时隔七十年，丹教授站的讲台上优雅地讲解，而她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却只能忍受着身体的折磨和生理的痛疼，无望地在茫茫人海之中迷离失落。
屋子里忽然亮了起来。雪停了。我向空中张望，一切安静而空旷。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场雪，象极了人生的一场盛大演出。轰轰烈烈，粉墨登场。爱恨情仇，一一落幕。而后，寂然退出，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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