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眼的书
2022-01-12经典散文
[db:简介]
被白眼的书
罗海
一
我们小区大门口来了一位年轻小伙子，头发卷曲，一身休闲装，显得十分洒脱，开着一辆在柳州很有名的五菱面包车。将车停下，他就忙碌起来。只见他从车上拿出木板子一路摆开来放在路边，正当人们还不明白他这是要干吗，只见他已变魔术般地从车里搬出一摞一摞的书，一本一本地摆放在展开的板子上。顿时，这些摆开来的书随着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显得蔚为壮观，逐渐成了阵势，像海边的一片沙滩，书皮红的绿的，似花似草，也像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只见这位年轻人摆开完阵势，最后在书丛各处插上几个纸头标签，就像古时城墙上插着的大纛，上书：“正版新书论斤卖，10元一斤”我看到了，突然间发现我在现实中真实地触摸着了小时候的一个梦想。
小时候每当我跟着妈妈去市场买菜，看到市场上青菜萝卜各等菜肴都插着标签，写着每斤多少多少钱，我就总要问妈妈：为什么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称斤卖，唯有书不称斤卖？那时候妈妈听了我的发问总是笑而不语。我常幻想如果书也是称斤卖，比如一毛钱一斤，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我每次攒下一点钱去新华书店买书的时候，总是除了怀揣着钱，还怀揣着一个梦想，梦想这次新华书店会给我一个惊喜，所有的书都已经插着论斤卖的标签，那是何等美好的事情啊。但是一直到我长大成人也没有碰上。现实离梦想总是很遥远。
我想如果把书像卖白菜萝卜一样地称斤卖，将会带给人们多大惊喜，将会引来怎样的抢购啊。现在小区门口居然真有人论斤卖书了，会是一种怎样的景况呢！我不禁伫下脚来观察。令我失望的是我总是观察到人们匆匆的脚步从书摊旁快速走过，几乎连没有肯停下双脚稍微注目的，更别说抢购了，少数几个人停下脚步翻动着书摊上的书，也没有一个露出要购买的模样，实在令人沮丧。最后我一边摇着头，一边慢慢离开了。回到家，将这事告诉母亲，母亲问我，那你买了吗？我一愣，顿时语塞。是啊，我不是一本也没买吗。
为什么我竟然也一本没买？我忽然发现这些年我是越来越少买书了，甚至几乎已经不买书了。我周围的熟人朋友有几个人还经常买书，已经没有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读书人三天两头买书，那是很正常天经地仪的事情，而不读书的人，只要经济稍微宽裕，一定也会在自己家里置一大书柜，还要玻璃明亮，里面装着许多的书，许多还是精装的，有客人来了，要自豪地带着客人参观。记得对于这种不读书却偏还要拿书来充门脸的人，那时曾引来不少读书人的很辛辣很刻薄的嘲讽，现在回想宛若隔世。
小区门口的书摊摆卖了不到半个月，在某一天清晨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了。
这是必然的，这是必然的……
每当从小区门口走过，看到原来摆卖书摊的位置空着，我的心有点空落落的，有点难过，也有点自责，还有点愧意，好像卖书人书卖不下去，和我有点关系，我也有点责任一样。
二
看到贾平凹写到自己的书，也有点意思。
平凹先生出书了，便把自己的书签上名，敬赠某某某领导，屁颠屁颠上领导家。敲门，进屋；诚惶诚恐、恭恭敬敬把自己签好字的书呈上给领导。
领导很客气，“久仰久仰”把书很礼貌接了。
请坐，寒喧，喝茶。
先生半边屁股坐下，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茶，说着几句客套话，看看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领导依然客客气气，开门送客。临送出门，还用一双肥肥胖胖的手热烈地紧握着平凹先生骨头很多肉很少的瘦手，说些什么一定拜读珍藏之类的话。弄得平凹先生又激动又感激。
文人最怕遇不上伯乐，一旦发现遇到了伯乐，那份快乐和幸福以及满足知足的心情心境，不能言喻。
平凹屁颠屁颠，晃头摇脑打道回来了。自个儿喜滋滋乐了好半天。
几天以后带着好心情逛书市。先是看新书，然后又去淘旧书。在旧书摊里，这里翻翻那里翻翻。
这一翻，就把自己的一本书翻出来了。
打开一看，扉页上赫然写着敬赠某某雅正之类字样，正是自己笔迹，这某某便是前些日子上门奉送书籍的那位领导。
平凹的心这时是酸的辣的，咸的苦的，五味杂陈，四处翻腾。
好你个某某竟然如此对待我的书！
先生立即陶出钱来，将书买将下来。
跟随他的小伙伴疑惑地看着他。
先生又像自语又像对小伙伴解释：我自有用。
将书一包，夹在肢窝里回了家。
回到家，把书打开来，在扉页上又书：再送某某指正。
第二日上领导家。敲门，进屋。做出前番那般诚惶诚恐恭恭敬敬模样，把书给领导呈上。不等领导反应，转身昂然走人。
行在路上，平凹先生是感到出了一口恶气，一身地快慰。
我读了平凹先生的送书再送书的故事。哈哈大笑。
一笑文人的确书生意气。受不得窝囊，一遇委屈，反弹决绝。既可敬亦不可敬，既可学亦不可学。
二笑文人真是自负。你的书就进不得旧书摊，就进不得废纸篓？
三笑先生书送得不得其人。
四笑先生这是献媚不成反讨自辱，结果又怎能怪得了别人？！
三
书遭遇白眼，文人说是书的悲哀，是文学的悲哀，是文化的悲哀。附和的人有，沉默的更多。
身边的文友，少有不出过书的。
书出版了，除了送人，便是束之高阁。
一直来，我对读者总心存敬畏，我的文章写出来了，不久在某报某杂志发表了，我总是心情很忐忑：读者会读你的文章吗？他为什么要读你的文章？很多时候我对我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总羞于启齿。
一种原因是，我认为自己写得好的文章，人家却不发，却不爱发，这使我感到很沮丧，所以发表出来的那些东西往往有一种不值一看的感觉；
一种原因是，文章其实写得实在并不怎么样，却发表了，就有些惭愧，觉得对不起读者。
不止一次我在图书馆偷偷看读者阅读我的文章。
看着读者的阅读，我常常暗讨：读者是出于什么样的兴味在读这些文章？又有多少读者会选择阅读这些文章？
说实在的，到今天我也不大知道。
而我知道的是，如果这些文章集结起来，出版了，一定会成为被白眼的书。
罗海
一
我们小区大门口来了一位年轻小伙子，头发卷曲，一身休闲装，显得十分洒脱，开着一辆在柳州很有名的五菱面包车。将车停下，他就忙碌起来。只见他从车上拿出木板子一路摆开来放在路边，正当人们还不明白他这是要干吗，只见他已变魔术般地从车里搬出一摞一摞的书，一本一本地摆放在展开的板子上。顿时，这些摆开来的书随着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显得蔚为壮观，逐渐成了阵势，像海边的一片沙滩，书皮红的绿的，似花似草，也像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只见这位年轻人摆开完阵势，最后在书丛各处插上几个纸头标签，就像古时城墙上插着的大纛，上书：“正版新书论斤卖，10元一斤”我看到了，突然间发现我在现实中真实地触摸着了小时候的一个梦想。
小时候每当我跟着妈妈去市场买菜，看到市场上青菜萝卜各等菜肴都插着标签，写着每斤多少多少钱，我就总要问妈妈：为什么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称斤卖，唯有书不称斤卖？那时候妈妈听了我的发问总是笑而不语。我常幻想如果书也是称斤卖，比如一毛钱一斤，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我每次攒下一点钱去新华书店买书的时候，总是除了怀揣着钱，还怀揣着一个梦想，梦想这次新华书店会给我一个惊喜，所有的书都已经插着论斤卖的标签，那是何等美好的事情啊。但是一直到我长大成人也没有碰上。现实离梦想总是很遥远。
我想如果把书像卖白菜萝卜一样地称斤卖，将会带给人们多大惊喜，将会引来怎样的抢购啊。现在小区门口居然真有人论斤卖书了，会是一种怎样的景况呢！我不禁伫下脚来观察。令我失望的是我总是观察到人们匆匆的脚步从书摊旁快速走过，几乎连没有肯停下双脚稍微注目的，更别说抢购了，少数几个人停下脚步翻动着书摊上的书，也没有一个露出要购买的模样，实在令人沮丧。最后我一边摇着头，一边慢慢离开了。回到家，将这事告诉母亲，母亲问我，那你买了吗？我一愣，顿时语塞。是啊，我不是一本也没买吗。
为什么我竟然也一本没买？我忽然发现这些年我是越来越少买书了，甚至几乎已经不买书了。我周围的熟人朋友有几个人还经常买书，已经没有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读书人三天两头买书，那是很正常天经地仪的事情，而不读书的人，只要经济稍微宽裕，一定也会在自己家里置一大书柜，还要玻璃明亮，里面装着许多的书，许多还是精装的，有客人来了，要自豪地带着客人参观。记得对于这种不读书却偏还要拿书来充门脸的人，那时曾引来不少读书人的很辛辣很刻薄的嘲讽，现在回想宛若隔世。
小区门口的书摊摆卖了不到半个月，在某一天清晨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了。
这是必然的，这是必然的……
每当从小区门口走过，看到原来摆卖书摊的位置空着，我的心有点空落落的，有点难过，也有点自责，还有点愧意，好像卖书人书卖不下去，和我有点关系，我也有点责任一样。
二
看到贾平凹写到自己的书，也有点意思。
平凹先生出书了，便把自己的书签上名，敬赠某某某领导，屁颠屁颠上领导家。敲门，进屋；诚惶诚恐、恭恭敬敬把自己签好字的书呈上给领导。
领导很客气，“久仰久仰”把书很礼貌接了。
请坐，寒喧，喝茶。
先生半边屁股坐下，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茶，说着几句客套话，看看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领导依然客客气气，开门送客。临送出门，还用一双肥肥胖胖的手热烈地紧握着平凹先生骨头很多肉很少的瘦手，说些什么一定拜读珍藏之类的话。弄得平凹先生又激动又感激。
文人最怕遇不上伯乐，一旦发现遇到了伯乐，那份快乐和幸福以及满足知足的心情心境，不能言喻。
平凹屁颠屁颠，晃头摇脑打道回来了。自个儿喜滋滋乐了好半天。
几天以后带着好心情逛书市。先是看新书，然后又去淘旧书。在旧书摊里，这里翻翻那里翻翻。
这一翻，就把自己的一本书翻出来了。
打开一看，扉页上赫然写着敬赠某某雅正之类字样，正是自己笔迹，这某某便是前些日子上门奉送书籍的那位领导。
平凹的心这时是酸的辣的，咸的苦的，五味杂陈，四处翻腾。
好你个某某竟然如此对待我的书！
先生立即陶出钱来，将书买将下来。
跟随他的小伙伴疑惑地看着他。
先生又像自语又像对小伙伴解释：我自有用。
将书一包，夹在肢窝里回了家。
回到家，把书打开来，在扉页上又书：再送某某指正。
第二日上领导家。敲门，进屋。做出前番那般诚惶诚恐恭恭敬敬模样，把书给领导呈上。不等领导反应，转身昂然走人。
行在路上，平凹先生是感到出了一口恶气，一身地快慰。
我读了平凹先生的送书再送书的故事。哈哈大笑。
一笑文人的确书生意气。受不得窝囊，一遇委屈，反弹决绝。既可敬亦不可敬，既可学亦不可学。
二笑文人真是自负。你的书就进不得旧书摊，就进不得废纸篓？
三笑先生书送得不得其人。
四笑先生这是献媚不成反讨自辱，结果又怎能怪得了别人？！
三
书遭遇白眼，文人说是书的悲哀，是文学的悲哀，是文化的悲哀。附和的人有，沉默的更多。
身边的文友，少有不出过书的。
书出版了，除了送人，便是束之高阁。
一直来，我对读者总心存敬畏，我的文章写出来了，不久在某报某杂志发表了，我总是心情很忐忑：读者会读你的文章吗？他为什么要读你的文章？很多时候我对我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总羞于启齿。
一种原因是，我认为自己写得好的文章，人家却不发，却不爱发，这使我感到很沮丧，所以发表出来的那些东西往往有一种不值一看的感觉；
一种原因是，文章其实写得实在并不怎么样，却发表了，就有些惭愧，觉得对不起读者。
不止一次我在图书馆偷偷看读者阅读我的文章。
看着读者的阅读，我常常暗讨：读者是出于什么样的兴味在读这些文章？又有多少读者会选择阅读这些文章？
说实在的，到今天我也不大知道。
而我知道的是，如果这些文章集结起来，出版了，一定会成为被白眼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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