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你怎么看
2022-01-12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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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应该九点半接回的孩子,中午12点20分提前接回。
电话里,老师的声音像在空气中剧烈巅簸的枝条,由于有太多的话需要第一时间,迫切表达,那种争先恐后 就变成了穷凶极恶的疯抢,踩踏出语无论次的堵塞,在喉结处模糊成一片山呼海啸。
还好,把段落重新排列组合之后,我基本上听出了一个轮廓。
一个倒霉孩子,在错误的时间,看了一本错误的书。班主任并没有因为那个瘦骨嶙峋的小细脖子,从领口上方垂落出一截起伏的颈骨,就相信他洗心革面的态度。
“说吧,同党是谁?谁把这本破烂书带到学校的?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你们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我早就在班上三令五申,不允许在班上看武侠小说,近70名学生,5分之4都是男生,还嫌这个蛤蟆坑不够闹腾吗?”
倒霉孩子毕竟是个青瓜蛋子,做战经验严重不足,不卑不亢的回答和态度中有着明显的漏洞,流露出好汉做事好汉当的痞气。他没注意当他说“就是我的书,我带进来”的时候,久经沙场的老师已经不动声色的用食指,按住了书的扉页上黑色水笔精心勾勒出的那三个字母。
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那是一个名字的拼音字母的组合。现在他们变成了劫难逃的臭虫或蚂蚁。他按住他们时,那种秘而不宣欣喜的样子,其实已经在内心扣动了板机。
“看不出来啊,还挺仗义啊?当我是吃干饭长大的啊?那么告诉我这是什么?去,教室后面200个蹲起,一篇不少于300字的书面检查。”
然后,他顺腾摸瓜走向另一个倒霉孩子。
当听到自已的名字在自习课上被字正腔圆地响亮提及时,我家孩子正趴在一张语文周周练的卷子上认真地做着一项短文阅读。可以想像得出来,这个倒霉孩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时,身上应该是先朴簌簌掉下一层新鲜潮湿地沙土。
“老师,我想起来了,这是一个月前,班里组建图书角时我捐赠的。”
“那只能说这本破书居然消遥法外了一个月之久,今天才东窗事发,而这期间不知有多少无辜同学,在无形中被侵蚀、毒害!”
“老师,《龙族》在起点读书网站上的定性是玄幻,不是武侠,而且第二部《悼亡者之瞳》的首发印数就高达65万册,是一本相当畅销的青春读物。”
这样的回答显然太过辛辣放肆、太过胆大妄为,接近于胡作非为,接近于自掘坟墓和找死。
“你,过来。蹲起先别做了。这位仁兄的回答估计你也听到了。你也这么认为吗?那是本弘扬民族正气的好书,是对青少年的思想观和价值观的成长有着深远影响和积极意义的好书?可以奋不顾身作业不写,也要在课堂上看吗?”
两个倒霉孩子沆瀣一气的目光交流,和他们不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愚蠢,以及他们痴迷不误的顽劣,终于让我们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老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收拾书包,赶快消失!那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你们回家想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回来上课!”
“每人再交不低于500字的检查。听清楚啦,500个字,一个都不能少!”
这句送行的呼啸,从五楼的台阶上传下来,很有种气吞山河的味道,更像是一场声势浩荡的山体滑坡。
20分钟之后,从学校电动伸缩门里缓缓走出来那两个倒霉孩子,我看到他们甚至还同志式的拍了拍对方的屁股,然后才一东一西,比较愉快的分手。洋溢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互勉。
坐在车里等孩子的时候,我已经反复说服自已,面对现实,稍安勿燥。所以看到那两个背着书包行走于蓝天之下的少年,我差不多想到了两个词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近墨者黑在,近朱者赤。
而谁为墨谁为赤,谁是火谁又是鱼?如同我眼前这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的青春,雾一样的波澜壮阔中,似乎每个方向都潜伏着阳光,从哪里出发都值得他们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闯一闯。青葱一样的节气里,总是喜欢用最直接最生猛的方式去争取胜利,然后才会在血流满面中接受或臣服,才学会适可而止和浅尝辄止。
可谁又能否认,一意孤行不是初生牛犊们在饱经沧桑老成持重之前的必经之地?在杂乱无章的那片开阔地带里,一定有着良莠不齐的长势,泥沙俱下的嘈杂,才能最终呈现出百川归海的一泻千里。
所以龙族会来,虎族、蛇族、猫族也会接踵而至,收拾书包回家算什么,500字的检查又算什么,不过是飘在天上的五个字------那都不是事。他们真正热衷的是叫板权威、挑衅底线的那份酣畅淋漓的刺激,和热血沸腾的恐惧。
在恐惧中,幸福地颤栗。
因为保证不了说话的效果,所以,我选择认真开车,一言不发的结果是孩子瞟了我一眼之后,吁出一口气。
“表现不错啊,老妈。上车时我还在想呢,如果你要唠叨我一个字,我就不客气地和这个世界翻脸。你相信吗,其实我觉得很丢人呢。不是500字的检查,而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撵回家。好好一本书,硬被说得狗屁不是。不带就不带吧,我也是醉了。元芳你怎么看?”
“元芳这样想,一切不伤筋动骨、不危及生命的头痛脑热,偶感风寒,打针吃药,都很正常。但尊师重道是国之根本,元芳你怎么看?”
“老妈,你这么绕着弯的讲话,你家里人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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