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林记
2022-01-12经典散文
[db:简介]
据说文人的书房大都有个雅号的。到底卖字为生,也勉强有个所谓的书房,有时也会动动念头。然某斋某轩某楼某阁什么的,总感觉矫情太过,大老爷们翘个兰花指,实在受不了那份酸,想想也就作罢。
直到得了马叙兄的《野猪图》。
马叙,高人也。散文、诗歌、小说,三驾马车驰骋纵横,江湖中如雷贯耳,几乎已成传说。然马兄才如大海,行云流水,触处喷涌,单凭文字显是拘缚不住,竟还画得一手好水墨;且马兄以诗文入画,别有肝肺,每下一笔,皆如啸如歌如泣如诉,观之实可佐酒。
对于马兄画作,一直只是细赏,不敢索要。直到那天,他自己撞到了我的枪口。马兄竟以焦墨枯笔勾勒出一个耸鬃獠牙的野猪头,还题文如下:“一头疣猪深夜造访,它对人类充满警惕,它是丛林的火焰,愤怒,盲目,粗野,横冲直撞,翻越山谷,涉过溪流,从冬到夏,从不停歇,它是丛林深处一个自由的子民。”
说实话,见到此图的第一眼,我胸口如遭重击,热血骤然上涌。马叙属猪,我猜测此图于他,或许有自况自励之意,然而我顾不了许多,蛮横开口劫讨。
马叙在此图中透出的浓郁野性,强烈地引起了我的共鸣。
对于自己的评价,我曾总结出六个字:无组织无纪律。的确,我的写作,游离于所有组织之外,不属于任何体制,就像丛林深处一只独自觅食的野兽。当然,我的脱离,完全是自我放逐,是我斩断退路,以避免因安逸而懒惰、僵化,以逼迫自己习惯旷野里的苍凉,以直面真正残酷的人生。
我欣赏生命的顽强——我家有个屋顶平台,种了一些花木,访客常会批评不修枝不整形,杂草横生;我却认为,几十米高的水泥楼板上,如此贫瘠有限的泥土,任何植物——尤其是不请自来的野草——能够抽枝发芽,都值得我尊敬,我不应该以任何方式加以干涉。我不为它们搭建温室,但也不会剥夺他们争取阳光雨露的权力。我愿意陪伴它们一起感受自生自灭的悲壮。
于是,这幅《野猪图》便归了我。装裱之后,我郑重地把它挂在了书桌对面的墙上。上墙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何不将我的书房,取名为“野猪林”?
此念一转,看窗外草木,瞬间幻觉愈发荒芜,摇曳疯长,房内竟有些阴森起来。耳边仿佛还有一个粗糙的男声破锣般高歌:“——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一头野猪深夜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