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文章成为奇货了
2022-01-12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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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先生在旧书摊上找了本老舍的《出口成章》来读,说是品相很差,自然,三十年前的出版物,又被在旧书摊上折腾,品相很差不能算是例外,重要的是,他读过之后,关于写文章,有了这样一个感悟:老舍的意思是写文章并不难,要像说话一样就行了。
这亦原本是我在好些年前读这本书时有过的同样的感悟,不过,未免有时,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觉得并不应该是这样的简单。于是我闲来无事,趁着春夏之交,天气还不是太热,心无倦意,就找鲁迅的册子来翻,翻些关于做文章的文字,多少还是有些收获。先生在《作文秘诀》中说时人做古文的秘诀是,就其内容,是要通篇都有来历,而非古人的成文;也就是通篇是自己做的,而又全非自己所做,个人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也就是“事出有因”,而又“查无实据”。至于修辞,也有一点秘诀:一要朦胧,二要难懂。方法是:缩短句子,多用难字。至于做白话文,先生说,“做白话文也没有什么大两样,因为它也可以夹些僻字,加上朦胧或难懂,来施展那变戏法的障眼的手巾的。”突然,笔锋又是一转,“倘要反一调,就是‘白描’。‘白描’却并没有秘诀。如果要说有,也不过是和障眼法反一调: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
我于是觉得,先生笔锋一转处,许是才是本意。“白描”好,“反一调”亦好,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还觉得是鹿鸣先生的感悟,其实亦是有着消息相通的地方,亦即原有的话,老舍的意思是写文章并不难,要像说话一样就行了。
接着翻,又翻到先生《做文章》一文,似乎还是在说着怎样做文章,像是结论,末一段云:“太做不行,但不做,却又不行。用一段大树和四枝小树做一只凳,在现在,未免太毛糙,总得刨光它一下才好。但如全体雕花,中间挖空,却又坐不来,也不成其为凳子了。高尔基说,大众语是毛坯,加了工的是文学。我想,这该是很中肯的指示了。”
自然之外,是仍须加些工的,连高尔基这样的文学大师亦是主张加些工的。“白描”虽则没有“秘诀”,但总还须有些基本的技法,还须加些工,才可以称其为文学的。这是鲁迅的主张,其实再翻翻老舍的文字,他也说过这样的意思,如他在《出口成章·文病》一文中说,“写文章和日常说话确是有个距离,因为文章须比日常说话更明确、简练、生动。所以写文章必须动脑筋。可是,这样动脑筋是为给日常语言加工,而不是要和日常语言脱节。跟日常语言脱了节,文章就慢慢变成天书,不好懂了。”
这样看来,大师们的话其实是说,文章要像说话一样,就还须加些工,讲究一些艺术性,使文字既不脱离日常语言,又有别于日常语言,才是作文的要诀。“写文章并不难,要像说话一样就行了”,其中的微言大义,仔细想想,却是并不简单的。于是,文章成为奇货了,写文章,要写好文章,似乎就又变得困难起来,真正是不好说,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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