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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

2022-01-13抒情散文xam720
老刘  老刘其实不老,最初喊老刘时,我们才二十多岁。我和老刘在一个栋住,可我俩读高中的时候并不在一个学校,只是工作以后才有了交集。我们所在的集团是2万多人的央企,人才济济,极少有年轻人发展的空间。年青人要想有发展只有几个捷径,一个是给领导当……

老刘  
  老刘其实不老,最初喊老刘时,我们才二十多岁。
  我和老刘在一个栋住,可我俩读高中的时候并不在一个学校,只是工作以后才有了交集。我们所在的集团是2万多人的央企,人才济济,极少有年轻人发展的空间。年青人要想有发展只有几个捷径,一个是给领导当秘书,一个是去党委宣传部,再一个是当团干。老刘走的路是去宣传部,我走的路是在下属公司当团委书记,虽说是工作没有交集,但都属后备干部梯队,见面总有惺惺相惜之感。
  老刘人个头不高,不到1.7米,人也不帅,脸色微黑,一眼望去有些不像是城里人,冬天的标配就是戴一个毛线帽子,围一个小毛围脖,看上去有几分土气。但老刘有他的强项,一是文笔好,二是书法好,钢笔字写得更是十分的漂亮,我一直认为这是他能去宣传部的原因。
  八九十年代,是中国思想最为动荡的时候,反资产阶级自由化,八九动乱,小平南巡讲话都发生在这个时期,当时我们闲着没事,坐在一起就是侃这些时事,而老刘就是有这本事,脸上挂着笑,硬是什么也不说,即不愤青,也不评论。我总爱逗老刘,我说你就是适合当官,什么都装在肚子里,不象我随口胡说,几句话就把自己给卖了。
  社会在进步,看似僵化的集团也有了新意,我所在的公司就成了试点,率先搞起了模拟三资,模拟的结果之一是取消了团委书记的编制。我当时提出要去做销售,领导答应后又反悔了,年轻气盛,我就去了集团报社。
  报社与宣传部隔个楼梯,我和老刘每天都会见到,关系走的更紧密了。不久,老刘调到团委当宣传部长,这回和我的办公室是紧挨着,有时间我俩就会聊一会。集团工学院办了个英语大专班,我和老刘都属于英语爱好者,我约着老刘参加考试,结果还好,我俩都考上了,同事又变成了同学。这是我们走得最近的一段时期,上学一起去,上课挨着做,下课一起回家,上课、下课形影不离。
  这一年,团委去外地办团校,我虽然不是团干部了,但团委有规定,团干离开的第一年还可以去一次,这样,我又和老刘共同去了次团校。团校虽然也学习,但更多是为了放松,年青人在一起少不了喝酒打牌,我却别出心裁组织了一个英语角,老刘就一直笑迷迷的跟着我跑,有几个团干对我有些看不惯,觉得我太爱出风头,连带着老刘也和我一起背黑锅,但老刘就这点好,和没事人一样,不气,不恼,到了晚上依然和我在一起,喊着几个英语爱好者围在一起说“鸟语”。
  机会找到了老刘,一天,市委的干部处处长来集团选干部,这个处长本来就是集团出去的,和老刘认识,就问老刘愿不愿意去市委,老刘思前想后,也征求了我的意见,最后决定去了市委。市委与集团离得很远,当时交通工具也只有自行车,所以到市委后,老刘就中止了英语班的学习,而我们见面就变得很不容易了。
  只在报社呆了一年,我觉得在机关里混日子实在无聊,我的原单位又和香港合资成立了合资公司,我就萌生了回原单位的想法。我去找老刘商量,我总觉得老刘比我稳,比我有见识,老刘支持了我的想法,我就几经周折从机关又回到了原来的单位。
  回去后,我在底层从头干起,用了几年时间从秘书做到了办公室主任,几年中,老刘也成为了市委最年青的处长。偶然我接待省、市政府机关的客人时,会喊老刘过来作陪,老刘倒是随和,只要找到他,不管多忙也会前来,每次来了之后都会帮我把场圆得挺好,酒桌上老刘有一个拿手的绝活,就是学领袖讲话,毛刘周朱,学起来是惟妙惟肖。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我是越干越走下坡路,公司不景气,领导层斗的厉害,我也被贬到清欠办去催欠款。老刘此时也面对着机关机构精简的压力,他的处和另外的一个处合并成一个大处,新处长需要竞聘上岗,好在他稳健的性格一直得到领导的认可,他成了大处的处长。
  老刘虽然当上处长,但他绝不势力,没有架子,聊起天来也从不说上句。记得离开团的岗位几年后,有个在外地发展的团干回沈,喊我们当时的团干聚了一次,老刘也来了。今非昔比,当初的小团干们,现如今成了各掌一方大权的诸侯,医院的当了院长,生产系统的当了生产长,教育系统的当了校长,其中一个去市里的,更是言必称市长,小人得志,可见一斑,只有老刘,仍然是不愠不火,脸上还是挂着谦和的微笑,多数时间是在和我叙着友情。
  此后,我和老刘见面不多,我们的交流多限于网络和电话。我去了清欠办,经常出差,借机也会去浏览一下风景名胜,每次回来之后定会写篇游记发到我的空间里,老刘每次看到后都会给我留言,鼓励一番。老刘喜欢摄影,经常把他的作品发给我看,沈阳的二十座桥,沈阳地铁的各个站台都成了他的摄影题材,闲暇之余,他也会在电话里和我聊聊他所结识的天南地北的文友。
  我不爱求人,但求到过老刘一次,我女儿高中时的班级较差,女儿很想换个班级,无奈之中,我只好找到老刘,老刘很热心,不过还是能力有限,事最后也没办成,但我明显感觉到他是尽力了。
  处长官是不小,可老刘上下班真的不易,他买的是他老婆村里盖的房子,在城乡结合部,离市委很远,骑自行车得用一个半小时。二十多年,单就上下班,也够老刘辛苦的。市里规定局级干部可以配车,每次见面我都要问问老刘,什么时候能当局长,他总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当局长可不容易,前面好几个老处长在排队呢。老刘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工人,他凭自己干到处长也就不易了。
  老刘终于当上副局了,他有了专车,牌号是市委辽AA的小号,他再也不用骑自行车或挤公交了。
  14年过完春节,我和老刘终于见面了,这次老刘是开着公车来的。几年未见,老刘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迷迷的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当局领导的架子,我们在一起还是二十多年前那份熟悉的感觉。老刘酒喝的少,我也没有太多喝,我们聊的大多是子女的情况,老刘有些担心的就是他女儿,他女儿文化课不太好,但很有艺术天份,他准备送女儿去意大利学美术。酒罢,我们又去唱歌,老刘抢着买了储值卡,然后把卡硬塞到我手里,让我先存着,说至少我们每年都要聚一次。
  人生世事无常,相聚后仅过一个多月,在下班的时候,我的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一个朋友告诉我,老刘突发疾病离世了,当时,我觉得好像是在做梦,心里不相信这是真的。
  再次见到老刘,他是躺在殡仪馆的冷柜里,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脸上却是冰冷的没有了笑容。老刘是在上班时突发心脏病过世的,事先没有任何症兆,没有留下支言片语,他的空间,也永远的定格在他那离去的一刻。市委书记到了他家,看到老刘的家,说了一句话,没有想到我们的局级干部家这么清贫。
  沈阳的风俗是三天出殡,可老刘的女儿刚到意大利不到一个星期,得往回赶,出殡就等到了第七天。出殡是在殡仪馆的一号大厅,老刘身上履盖着党旗,市委、市政府各委、办、局都送了花圈,市委书记也破例来了。我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的人群里,悲痛之中,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一直在心中默念着两句话,一句是“有的人活着,可是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一句是“君今不幸离人世,我有疑难可问谁?”
  转眼老刘离开快六年了,六年中,我又遇不少难心的事,每到此时,都会想起老刘,如果他在,一定会帮我出出主意,可是他却永远不能给我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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