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游山小记
2022-01-13叙事散文周施梅
空山新雨后,花草翠鸟鸣。雨后游山,自是清凉无比。此时游人稀少,有着空山新雨后的清寂。山路尚湿,路边的小野花,翠绿的叶,粉紫的花,沾了雨水,越发娇艳,清新可爱。山路通幽,极静。山上栗树多,此时已开花,花色米白,一朵花由多个细长绒条组成,被风吹……
空山新雨后,花草翠鸟鸣。
雨后游山,自是清凉无比。此时游人稀少,有着空山新雨后的清寂。山路尚湿,路边的小野花,翠绿的叶,粉紫的花,沾了雨水,越发娇艳,清新可爱。
山路通幽,极静。山上栗树多,此时已开花,花色米白,一朵花由多个细长绒条组成,被风吹拂,形状极像微颤的凤钗。不想栗子花也这样美,此时的栗子树,绿翠环绕,满树璀璨,如沐浴后戴插凤钗的女子,亭亭玉立,安然端庄。新雨留痕,新绿耀目,当是雨后独有的景致。雨湿的石板路似乎也沾了些绿意,延伸,延伸,伸到山深处那更葱郁的地方。
山中有一石,名曰“鲤鱼跳龙门”,石头为一鲤鱼形状,夹在两石间,鱼眼圆圆,鱼鳞片片,只是不见鱼尾,只有鱼头和鱼身从石间探出来,似跳跃之际突然定格,让人遥想天地之间,变化无常,鲤鱼化为石,沧海亦可以变为桑田,实在是人力所不能掌控。
行走不远,即见高处巨石,名为楞伽峰,仰观可畏,相形之下,人小如蚁。行至楞伽峰下,有两巨石对立,壁立如削,高耸入云,宛若铁壁铜墙相立,隔距不足三米,中间砌有石阶,蜿蜒而上,长约几百米,地势曲折险要,极难行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故名“铁胡同”。相传铁拐李和关公曾在此比试武力,铁拐李拼足力气,向一巨石挥动铁拐,巨石断裂为两石,中间成狭长空隙。此乃传说,实则是巨石经长年累月的风化所形成。铁胡同虽有石阶,却因坡度高而行走艰难,行走时要抓住一边的铁链子,且需走几步台阶即休歇。走走停停,终于走上去,浑身已是汗津津。回看已在脚下的铁胡同,其陡峭之势,仍然令人惊魂胆颤。
攀爬上铁胡同,站在山顶,自是一番新天地。可观远近大小山峰,山脚下村庄田野亦渺小,大有天上人间之感。此处有石洞,可容六七人。过石洞,有巨石如削峭立,石壁上题有“关公试剑”四个大字,笔迹苍劲,洒脱飞扬。想来那关公与铁拐李,一路切磋比试武艺,铁拐李挥舞拐杖,一杖劈开条铁胡同,战到山顶,关公自然也不肯示弱,于是拔剑出鞘,一剑下去,巨石如削,齐整整出现一平整断面,可想那剑有多锋利,人有多大气力。传说中的一场拼斗,无人评判输赢,却有石为证,让人疑惑究竟是传说,还是真实,在亦真亦幻中揣摩遐想,感慨万千。
石径通幽地,山寺木鱼声。每次进山,总会想起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当尘世的繁花落尽之时,在山寺,桃花才刚刚盛开,这是让人惊喜的晚来风景。此时已是六月中旬,城市公园里的迎春花、玉兰花等早已开过,就连那处处开的蔷薇也凋落了。而山中的各色小野花,仿佛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正绽开一个羞涩却又带些野性的笑,若隐若现在树木草丛间,只等人来发现,对着它惊喜,它却是不管不顾,犹自开着,那般娇俏单纯。
山路清幽,凉风习习。远远可闻听阵阵诵经声。山中皇家寺院——护国万寿光明寺。原寺院雕梁画栋,气势恢宏,一度香火旺盛。传说峨眉山有一和尚,名为金和尚,得了神仙师傅指点,武功了得,神人一般。一日,他在峨眉山山顶端坐,蓦然瞥见一股仙气从峨眉山袅袅而去,他紧随其踪,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却见这股仙气落在这座无名山上,山上被仙气环绕,顿时花草繁茂,白鸟鸣唱,石峰峭立,各俱形态,甚是奇异。于是,金和尚随之降落,在此山修行。后因皇后娘娘眼疾,遍求名医,终不得治,金和尚得知后,以在峨眉山之时师傅所传秘方,采集此山珍贵药材,进京为皇后娘娘治愈,使其明眸如初。皇帝大悦,欲赐金和尚高官厚禄,金和尚摇头,回皇帝道:只需为他在山上盖一寺庙,可以遮风挡雨。皇帝即下旨,为金和尚在此山大兴土木,建造庞大寺庙,又拨良田万顷,以备金和尚日后费用。此山从此之名声大噪,因山上有五座大小相似的山峰,形状恰似莲花盛开,即名曰“五莲山”。
寺庙建成后,门庭若市,香火旺盛,除去内杂人员,寺内和尚就多达三百余人。后历经各朝代沧桑变化,寺庙最终破败,只剩残墙断壁。但从其大体轮廓和厚重基石,依然可辩庙宇最初的庞大壮阔气势。之后在遗址一侧所建寺院,虽亦有一定规模,但与之前比较,分明是小巫见大巫,香火也远不及当初旺盛,可谓是盛极必衰。
在这样一个雨后的寂静之日,游人稀少,来烧香拜佛的更是寥寥无几,颇有几分凄凉之景。倒是寺庙后那座以山石雕刻的巨大佛像,垂目微笑,并不因兴与衰而悲喜,以不变的容颜面对这个变化多端的世界。
山寺寂静,寺门随风自开。灰砖灰瓦尚依旧,只是人去楼已空,唯有山风呜咽似低吟。人间自蹉跎,山中岁月短。尘世间,多少沧桑岁月,于山中,不过是昨日的云消雾散。时至正午,寺内无人,佛音却不断。原来,是寺庙内置有一只小喇叭,反复播放着“南无阿弥陀佛”。寺门两侧,各有一木桌,一桌空无一物,桌前的椅子也空在那里,另一桌子上摆放着高香,桌前一老者,年约七十岁,负责照管向游客售卖香火,此时也闭目养神,昏昏欲睡。唯有寺院正中,一大香炉内的香火在重复的诵经声中缭绕,之后随风而散。
忽然,寺庙一涂了红漆的木格子窗内传来话语声,其声音之大,与庙宇环境有些突兀的感觉。透过门口挂着的塑料珠子门帘,隐约可见屋子里似有一人在呵斥另一人,声高言厉。虽只是一人在说,却有喧闹之感。不久,即见一和尚掀帘而出,身材高而顷长,瘦削的脸上眉目紧锁,走出门口时还埋怨道:“你不要什么事都要我来做,处处都要我去做,我哪有这么多精力!”说着,余怒未消地走了出去。
原来,佛门内也非清净之地,一样的有抱怨,一样的有争执。和尚念完经还是俗人。自古以来,静不下来的,是人的心,放不下的,也终究是得失。修行,不过是修一份心静。若心不静,入了佛门,岂不是将人间的烦恼移到了佛门内?神仙也是人来做。可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间的烦恼,哪怕是佛门。
随着那和尚走了出去,寺院又恢复了寂静。院子里的大香炉中,燃着的香,一缕烟袅袅随风飘散,略微潮湿的空气里,浮着淡淡的香。
几只漂亮的山雀蓦地飞过,并不鸣叫,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寂静。山上有鸟,小巧玲珑,因头顶处羽毛为白色,而得名“白头翁”,想来民间还应有着关于此鸟的传说,只是一时不得知。还有一种名为燕野雀的鸟,跟平时俗称为野雀的鸟颜色不同,它们的颜色不是野雀的黑色,而是灰白色。据说,别处的野雀若飞到此山,就会被燕野雀赶跑,而燕野雀也绝不离开此山,山中才是它们的乐园。鸟儿也与人一样么?习惯了一个地方,就再也不想离开,竟然还有排斥的习性。它们坚守着自己的家园,在自己的世界里长出自己的特点,活得那么自在快乐,好像有着“我对你的世界不感兴趣,你也不要到我的世界”的习性。
山中小憩时,遇一年轻男子,身量较弱小,眉清目秀,谈吐爽朗。他说过几天即入佛门,日子定在农历六月初三,法号隆志。问他何以出家,他答曰,不喜女色,厌倦世事,更因有强迫症,上班途中会忽疑家门未锁,返回查看,已锁,复上路,至中途,忽又疑未锁。如此反复,终不能到达单位,无法工作。又如刷牙之际,忽念及它事,去做它事,又惦着牙未刷,翻来覆去,终是一事无成。此类之事诸多,以致影响工作和正常生活。心神日夜不得不宁,唯有诵经方得平静安稳。加之从小即对佛门向往,对世事厌烦,随说服家人,剃度出家。六月初三他就是寺庙里的隆志,只是这名字怎么看都不像出家人的,反倒像是望子成龙的父母对孩子寄予的一份远大志向。看他嬉笑言谈,稚气未脱,大约连女色究竟是什么恐怕也未知,却自以为皆看破。对他是否果真从此潜心念佛,不免心存疑虑。终归是一个未经历人事沧桑的孩子,岂是一时就可以顿悟?那双稚嫩的肩膀,又怎能撑起度人的重担?
下午四点,沿来时所经西门山路下山,虽有太阳西晒,所幸树荫浓密,山路上花影斑驳,幽静清凉,依然可觉雨后湿润,更有缕缕山风不时吹来,下山颇为轻松,不觉疲倦,反倒有些意犹未尽。
雨后游山,所见清明湿润,心神亦澄清。所得颇多,随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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