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
2022-01-13抒情散文文字闪耀生活
老去初冬,风还比较的温柔呢,黄透了的叶子,晃晃悠悠的走着曲线,摇摆着舞蹈着,去亲吻大地。那一刻,叶是美丽的,张扬的边缘,翘起尖尖的角,叶子纹路清晰,像流动的血管,我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心中微微的泛起一种悲凉。感觉它好似对我说:叶的生命曾经是……
老去
初冬,风还比较的温柔呢,黄透了的叶子,晃晃悠悠的走着曲线,摇摆着舞蹈着,去亲吻大地。那一刻,叶是美丽的,张扬的边缘,翘起尖尖的角,叶子纹路清晰,像流动的血管,我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心中微微的泛起一种悲凉。感觉它好似对我说:叶的生命曾经是很美丽的,尽管走到了飘零孤独的这一刻,但是,叶的心里是安宁的,因为会有新的生命在延续。所以该老去时,就要安然的接受。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知道你年轻过,当春天悄悄地滋润,你便拱出枝条,嫩芽快速的成长,直至成熟;当夏日凝聚升华了所有的热度,你悄然无声的遮挡那烈日,俯瞰乘凉在膝下的人们,你想的是:尽一棵大树的根本,庇护所能保护的人。你是无私的,尽其所能,耗去所有的能量;却全然不在意,人的评价,褒贬无所谓,做好了自己就好。你忍受着秋凉,不在意人们的冷淡,顽强的固守在最后的时刻,终于熬不过冬天的无情,你飘落时兴许还有小小的不甘。我理解你的是,如父辈般的慈爱无私。
一条生命的终结,留下的不仅仅是怀念,更多的影像中包含着的还有遗憾,惋惜。
旁边的楼道响起了喇叭的喧闹声,忽而快乐,忽而悲哀。一个姐妹给我打电话:吴阿姨过去了,刚刚从养老院接回来不久。我的泪无声的流了下来,我忍着不下楼,不是我薄情寡义,我怕自己挡不住泪流,怕被人误解。
与吴阿姨相识是在一个节日里,我在去全家团聚的路上,看到她孤零零的坐在楼外,没有点点的快乐。我看到她家的油烟机的管子在鼓动着,心想:老人们度过人生的多半时日,吃儿女们孝敬的美食,也是辛苦换回来的。
当我在一大家子四代人的欢歌笑语中大快朵颐,头脑中还满是幸福萦绕的归来时,又看到阿姨孤单的坐在老地方。于是打个招呼,问声好。言谈中,阿姨说,自己还没吃饭呢,因为二儿子一家在过节。自己要等他们走了之后再打点午饭。我立即有点蒙头转向,不应该这样啊?养儿防老,不管你自觉与不自觉,奉养老人都是必须的啊。
我打开自己带回来的饭盒,放在老人的面前:“您吃吧,饺子,大虾,还有鸡腿,吃饱就不用做了”。阿姨吃的真香,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花。与我的婆婆同龄,一样有四个儿子,境遇却如此不同。阿姨问:“饺子是什么馅的?”我心里一紧,不由得想反问:“你说了无数声的香,却不知是什么馅做的。”我心里于是很凉很凉,却欢快地回答:“您爱吃,我还给您送。”后来,孙子只要吃什么零嘴,就会说:“给吴太太留点。”我对孙子的这份善良好高兴,好高兴,自己的老年不会像阿姨那般吧?
阿姨三十七岁守寡,年轻时靠做手工拉扯大四个儿子。老大,结婚是做了招女婿。老人以为老大可以不管自己。我心里不服:城市里什么招女婿,都是靠工资生活,老人就白养活他了吗?阿姨毕竟是没有生活来源的啊。老二家在分房子的时候有阿姨的一间,不过在老二婚事上,阿姨落下了短处,她不同意,人家也结婚了,以至孙子都上高中了还在一个屋檐下分着过。阿姨说老三老四都过得不好,全赶上下岗了,住房也不宽敞。阿姨靠捡破烂还不错,能衣食无忧。
其实,她吃的什么我也了解。过年时,我拿几条鱼给她,她不在家,我隔着窗户扔到北阳台上,阿姨如果不出门根本见不到太阳,儿子不在家时,南屋的门是锁着的。有了废品我也是如此的扔进去,孙子见到了饮料瓶就捡,也是为了帮助吴阿姨。我儿子不知道细情,抗议:“别让你孙子捡破烂,留给困难的人捡吧”。
阿姨对我无话不说,后来我知道了很多,比如:她捡到过一对金耳环,让老三媳妇换了,给了她细细的一对银手镯。她偷偷的将自己拾荒攒下的两万元钱交给大儿媳保管,我惊讶,她大儿媳存在银行,为什么在逢年过节就一分也不给老人呢?哪怕拿出点利息也好啊。我不能表态的—外人。后来听说买基金能挣点钱,阿姨让我帮忙,我劝她还是别冒风险,直接帮她存上了。不久老四来了,阿姨不说我也知道,老儿子哪有不偏爱的道理?存折拿走了,说有急用。
后来阿姨对我说,想告老二不孝,我说,那别的儿子如何呢?为什么不接你去呢?阿姨告状的心就放下了。她说:没一个好玩意。
天无绝人之路,后来阿姨不捡破烂了,原来她老伴是经过战争的军人,虽然去世几十年,国家还是给阿姨生活补助了,从最初的三百元一点点的涨上来。庆幸阿姨走不动了,也不用再捡破烂了。后来阿姨的病多了,终于儿子们商量各家开始轮了。我一颗时常牵挂的心也收起来了,高兴阿姨不再和老二一家闹矛盾,高兴她能吃上现成的饭。
一次在公交车上我遇上了邻居,听她说阿姨的境遇。在老大家的时候,大儿媳白天上儿子家看孙子,晚上回来和阿姨睡在一个床上,经常猛地使劲伸腿,一下子把阿姨疼的醒过来,阿姨的腿已经肿了,经不起这一踹。人在屋檐下,又老了,只能暗暗的忍着。阿姨在老三家,三儿媳每顿除了诉苦,就是黄豆粒炖咸菜,阿姨的牙口怎么能嚼的动?阿姨一直是到哪家就把几百块钱上交,分文不留。然而即使这样,老人也还是受尽了委屈。据说一次阿姨在如厕,肠干,蹲了好久,儿媳过来用手指戳老人的额头:你没本事,就活该受罪,谁让你给儿子买不起房,怎么不早点死?
不知道阿姨竟如此的命苦,我的泪刷刷的流,车上的人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我,我顾不得,这么大的年龄还委屈的流泪,就让泪尽情的流吧。
见到了阿姨,我俩什么也没说,对坐了一小会,还是无言。不过,周围的人都知道了,阿姨一定知道我全了解了,也许不想总是痛苦吧?那种回忆伤心痛骨。
还不错,听说,每当轮到老二家,媳妇都是包子饺子的,反而出乎人们的意料。想起婆媳是天敌,还有那句老话:远的香近的臭。这时候我心里也有一种不解,是不是阿姨当初处理事情有缺陷?但那也不至于母子成仇啊?
理不清人怎么这么难相处,谁没老的时候?都不会想到自己吗?
阿姨上老年公寓了,据说很快乐,我终于放心了,还没顾上前去看望,阿姨竟然去世了。听说还是老二追根问底的让老妈说出了苦楚。最后儿子们每家拿出一点点钱加上阿姨的生活费,去了老年公寓,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局还算不错。
阿姨去了,病痛,心痛,都远去了,一切都解脱了。唯一可让人安慰的是,最后的日子里,阿姨还许是高兴的,与外人相处可能就少了很多的纠缠。
阿姨的葬礼也不算是冷清,她活着有点冷,让人唏嘘。像一片叶子,阿姨的灵魂轻轻的飘走了。当她回头时,兴许出现的是孤儿寡母时的艰辛,或许为儿子娶妻时的宽心,或许是老年的凄凉,她一定在会见老伴的时候有好多好多的委屈要诉说。她会不会捶着老伴哭喊:“你真舍得扔下我,扔下四个孩子?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吗?”
天堂里阿姨会笑吗?为离开为相聚?我流泪了,为一片青青叶子的耗尽精华,直到最后的凋零;不知在人们的心里是否还会想起,有一个拾荒的老人,那当初的无奈?一声哀叹,久久的不平静,每当想起,便像是石子扔进了水中,荡起涟漪。她也曾青春,她也曾奉献,但她得到了什么?记忆里还剩下那,一生的苦涩伴随一缕青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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