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古槐情
2022-01-13叙事散文夏日荷风
悠然古槐情故乡,就是浓缩在记忆深处的一方梦影。冥冥之中,它总是守候在一个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地方。闲暇之余,或是因了一个契机,碰触到那方柔软的梦影,它便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平静下来之后,就成了一个入了画卷一般的古朴小村。说是古朴小村,却又……
悠然古槐情
故乡,就是浓缩在记忆深处的一方梦影。冥冥之中,它总是守候在一个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地方。闲暇之余,或是因了一个契机,碰触到那方柔软的梦影,它便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平静下来之后,就成了一个入了画卷一般的古朴小村。 说是古朴小村,却又离真正意义上的古朴相差甚远;只是村支部正南面的一棵古槐把它衬托的有了几分古朴罢了,而于我,那棵古槐几乎占据了我童年记忆的全部。是的,我的身心,真正地和我的故乡相融,就是我童年的那几年时光。之后的那些年月,求学,工作,结婚,即便是偶尔回来,短暂居住,也是被杂七杂八的琐事缠身,哪有童年时的那份单纯和闲散呢? 古槐,说不清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一代代的人出生,又老去,它却永远是当初映入人们眼中的样子。时间到了它这里仿佛就嘎然停止了。它真的是一棵很奇妙的树,也是我们县独一无二的一棵树。树茎有三四个小朋友手拉手合拢那么粗,中间是空的,向南的那一面裂出一个大大的口子,两个小朋友可以同时进入进出。干枯的树皮,有的部分已脱落,很明显地失去了对季节和色彩的敏感,即便是万物勃发的春天,也不会再有任何潮湿的冲动。这样的情景,让人想起耄耋老人,想起他们松散的折叠在一起的皮肤。这树茎自树根的底部裂开后,向上,向上,到了树顶处,裂开的部分却又粘合,交织着长在一起,远远看去,似一个头顶系着毛巾的八路军的头部雕像。如果单单地看古槐向南的这部分,古槐仿佛不再是古槐了,而是一个完全脱离了生命迹象的化石,一个只是见证着逝者某段记忆的符号;可是,殊不知,在古槐的背面,这个无法正视阳光的部分,却有一丛又一丛繁茂的槐叶在生长,这部分树皮,光滑而又有韧性,深浅色系的纹理对比鲜明,像是人的白色皮肤衬托着青色的动脉。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能够如我故乡的古槐一样,在同一个躯体内,如此逼真地演绎着生死,对比着今昔。时光荏苒,岁月在时刻改变着一个人的思想,可是,当我面对着故乡这棵古槐时,有一个疑问却从童年一直伴随到现在:古槐,它迷宫似的生死共存的迹象究竟源自于何处? 我相信,古槐阴面那些茂密的叶子,是古槐用自己的骨髓滋润出来的。那叶子不同于其他槐树的叶子,它的绿色不粗重,恬淡而平和,尤其是夏季,那绿色竟然如一抹凉风一般,让深入这个烦闷季节的人一下子就看开了很多事情。 我小的时候,学校就是现在的村支部;我六年级的时候,清洁区就是校门南包括古槐树的那一片区域。秋末,学习压力增大,那棵古槐的落叶也增多起来;逢上值日,为了不误早自习期间的背诵,我便顾不得吃早饭,早早地来到学校,清扫古槐树底下的那些落叶。挥舞不动大扫帚,就用小笤帚扫,将偌大的清洁区分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将落叶扫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然后用戳箕一点一点装起来,扔到校园西面的那条水沟里。清晨的时光匀净而充实。不知不觉间,清洁区已经一尘不染了。早自习的铃声又刚刚响,我满足的一笑,庆祝自己的又一次小小的胜利。四十分钟的早自习很快过去,语文背诵的差不多时,猛然意识到自己咕咕叫响的肚子。“小梅,小梅”,突然从教室外古槐树的地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刷,同学们的目光一下子向我聚焦,刷,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是爸爸,早自习还没结束,他在外面叫我多丢人啊。我装作没听见,不去理他。可外面爸爸的叫声依然不停止,我只得在同学们的注目中低着头走出门去。 到了古槐底下,我顾不及问爸爸缘由,就生气地责怪他,不知道我正在上课吗,还在外面一个劲叫我。我一向是一个乖巧的孩子,爸很少见我这么生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手里提溜的早饭向我递来,我狠狠地说了声,我才不吃呢,气都被你气饱了,就三步并两步地跑回教室了。 那次回家后,父亲费劲周折才和我和好,并和我约定,以后我要是还来不及吃早饭,他就把早饭放到学校门前那棵古槐树树洞里的石墩上,再也不会大声喊我的名字让我难堪。我呢,早自习结束后,就匆匆来到树洞,吃掉爸爸送来的饭,打点一下受屈的肚子,然后兴冲冲地去教室里上课。 时光悠悠,古槐依在,古槐洞里的石墩依在,石墩上爸爸放置的饭菜的馨香依在,可我的父亲,却已经苍老,再也不可能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到村中心的古槐旁了。 去年夏天,我们组织拍摄秧歌出子《智过哨卡》时,背景再次选定了故乡的这棵古槐。 那时的小学校,已经变成了村里的大队部。古槐北部靠墙的部分,垒砌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平台,是专门为逢年过节时村里的演出准备的。我们到时,大约上午九点左右,古槐底下,正坐着一群闲来纳凉的老者。演出平台上被古槐遮住的阴凉部分,也成了几个老人下棋布局的上好之地。平台侧面斜倚着一辆自行车,很破旧,车轱辘上沾着褐色的泥巴,已经风干,却未曾掉下,车把上挂着一顶草帽,底色是白的,却被汗水和灰尘浸成了黄色。古槐和平台相接的阴影里,搁置着一把轮椅,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是我小学的同学,在一次经商的车祸中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他的家离古槐树很远,可每天,只要天气好,他的家人一准把他推到这里来,期盼着这里恬淡、和乐的氛围,能够抵达他内心深处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从而接通他和这个世界的导线,拥有和这个世界相关的喜怒哀乐。 我们的到来,打破了昔日古槐底下的宁静。棋手的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后来干脆就停止下棋,把目光集中在我们这些冲着古槐细细打量的人身上。我们先是打场子,选位置。接着随我们而来的唢呐手拿起唢呐,试音,都是全县出名的艺人,一试音便显示出不同凡响的功底,把村里所有纳凉的人们给惊呆了。惊呆之余,他们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的惊喜,便嘱托身边的毛孩子,赶快跑着给家里的亲人送信,说古槐下来名人了,有好热闹看了,让他们停歇下手里的伙计,快过来开眼界。唢呐声响起的时候,秧歌角也舞起来了,扭胯的扭胯,耸肩的耸肩,含羞的含羞,幽默诙谐,美妙难言。我们迅疾被厚厚的人群围拢,古槐的恬淡,彻底被打破了。那辆破旧自行车,那顶黄色的草帽,还有一个老烟袋锅,都被借过来成了道具。喝得醉醺醺的敌人推着自行车走过时,隐藏在古槐洞里的解放军机警地出来,他们之间将要展开一场什么样的智斗呢?秧歌出子的情节扣人心弦,村人看得都很过瘾。 有了古槐为背景,录制成的秧歌出子,很美,很有味道。随我们而来的画家,用神奇的画笔勾勒出的古槐,惟妙惟肖,灵活逼真。我们录制完节目,从古槐下离开时,我明显感觉到故乡人眼里的遗憾和不舍,感觉到他们对我们的期待和守望。而这种感觉,在我每次离开故乡,面对年迈的父母和亲切的家园时,都有。 有人说,故乡是一首永远的歌谣。它柔软,隽永,总是潜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倘若真的如此,故乡的那棵古槐,该是那首柔软歌谣的灵魂吧,多年过去了,无论我经历着什么,冥冥之中,总有一个诗意的背景在陪伴着我,总有一汪深情的目光在关注着我,总有一片纯洁的情愫在感动着我。它就是古槐,是故乡以及故乡一切亲情的化身。伴随着季节的更替,它带着自身那份独特的古朴,绿了,黄了,黄了,绿了。它沉默不语,它仿佛没有自我,可它在我的眼里,却涵盖着我期盼的一切,包括诗意,包括感恩,包括对美的向往与求索,包括心底那份最柔软的触动。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2-7-3 11:15 编辑 ]
故乡,就是浓缩在记忆深处的一方梦影。冥冥之中,它总是守候在一个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地方。闲暇之余,或是因了一个契机,碰触到那方柔软的梦影,它便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平静下来之后,就成了一个入了画卷一般的古朴小村。 说是古朴小村,却又离真正意义上的古朴相差甚远;只是村支部正南面的一棵古槐把它衬托的有了几分古朴罢了,而于我,那棵古槐几乎占据了我童年记忆的全部。是的,我的身心,真正地和我的故乡相融,就是我童年的那几年时光。之后的那些年月,求学,工作,结婚,即便是偶尔回来,短暂居住,也是被杂七杂八的琐事缠身,哪有童年时的那份单纯和闲散呢? 古槐,说不清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一代代的人出生,又老去,它却永远是当初映入人们眼中的样子。时间到了它这里仿佛就嘎然停止了。它真的是一棵很奇妙的树,也是我们县独一无二的一棵树。树茎有三四个小朋友手拉手合拢那么粗,中间是空的,向南的那一面裂出一个大大的口子,两个小朋友可以同时进入进出。干枯的树皮,有的部分已脱落,很明显地失去了对季节和色彩的敏感,即便是万物勃发的春天,也不会再有任何潮湿的冲动。这样的情景,让人想起耄耋老人,想起他们松散的折叠在一起的皮肤。这树茎自树根的底部裂开后,向上,向上,到了树顶处,裂开的部分却又粘合,交织着长在一起,远远看去,似一个头顶系着毛巾的八路军的头部雕像。如果单单地看古槐向南的这部分,古槐仿佛不再是古槐了,而是一个完全脱离了生命迹象的化石,一个只是见证着逝者某段记忆的符号;可是,殊不知,在古槐的背面,这个无法正视阳光的部分,却有一丛又一丛繁茂的槐叶在生长,这部分树皮,光滑而又有韧性,深浅色系的纹理对比鲜明,像是人的白色皮肤衬托着青色的动脉。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能够如我故乡的古槐一样,在同一个躯体内,如此逼真地演绎着生死,对比着今昔。时光荏苒,岁月在时刻改变着一个人的思想,可是,当我面对着故乡这棵古槐时,有一个疑问却从童年一直伴随到现在:古槐,它迷宫似的生死共存的迹象究竟源自于何处? 我相信,古槐阴面那些茂密的叶子,是古槐用自己的骨髓滋润出来的。那叶子不同于其他槐树的叶子,它的绿色不粗重,恬淡而平和,尤其是夏季,那绿色竟然如一抹凉风一般,让深入这个烦闷季节的人一下子就看开了很多事情。 我小的时候,学校就是现在的村支部;我六年级的时候,清洁区就是校门南包括古槐树的那一片区域。秋末,学习压力增大,那棵古槐的落叶也增多起来;逢上值日,为了不误早自习期间的背诵,我便顾不得吃早饭,早早地来到学校,清扫古槐树底下的那些落叶。挥舞不动大扫帚,就用小笤帚扫,将偌大的清洁区分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将落叶扫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然后用戳箕一点一点装起来,扔到校园西面的那条水沟里。清晨的时光匀净而充实。不知不觉间,清洁区已经一尘不染了。早自习的铃声又刚刚响,我满足的一笑,庆祝自己的又一次小小的胜利。四十分钟的早自习很快过去,语文背诵的差不多时,猛然意识到自己咕咕叫响的肚子。“小梅,小梅”,突然从教室外古槐树的地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刷,同学们的目光一下子向我聚焦,刷,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是爸爸,早自习还没结束,他在外面叫我多丢人啊。我装作没听见,不去理他。可外面爸爸的叫声依然不停止,我只得在同学们的注目中低着头走出门去。 到了古槐底下,我顾不及问爸爸缘由,就生气地责怪他,不知道我正在上课吗,还在外面一个劲叫我。我一向是一个乖巧的孩子,爸很少见我这么生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手里提溜的早饭向我递来,我狠狠地说了声,我才不吃呢,气都被你气饱了,就三步并两步地跑回教室了。 那次回家后,父亲费劲周折才和我和好,并和我约定,以后我要是还来不及吃早饭,他就把早饭放到学校门前那棵古槐树树洞里的石墩上,再也不会大声喊我的名字让我难堪。我呢,早自习结束后,就匆匆来到树洞,吃掉爸爸送来的饭,打点一下受屈的肚子,然后兴冲冲地去教室里上课。 时光悠悠,古槐依在,古槐洞里的石墩依在,石墩上爸爸放置的饭菜的馨香依在,可我的父亲,却已经苍老,再也不可能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到村中心的古槐旁了。 去年夏天,我们组织拍摄秧歌出子《智过哨卡》时,背景再次选定了故乡的这棵古槐。 那时的小学校,已经变成了村里的大队部。古槐北部靠墙的部分,垒砌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平台,是专门为逢年过节时村里的演出准备的。我们到时,大约上午九点左右,古槐底下,正坐着一群闲来纳凉的老者。演出平台上被古槐遮住的阴凉部分,也成了几个老人下棋布局的上好之地。平台侧面斜倚着一辆自行车,很破旧,车轱辘上沾着褐色的泥巴,已经风干,却未曾掉下,车把上挂着一顶草帽,底色是白的,却被汗水和灰尘浸成了黄色。古槐和平台相接的阴影里,搁置着一把轮椅,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是我小学的同学,在一次经商的车祸中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他的家离古槐树很远,可每天,只要天气好,他的家人一准把他推到这里来,期盼着这里恬淡、和乐的氛围,能够抵达他内心深处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从而接通他和这个世界的导线,拥有和这个世界相关的喜怒哀乐。 我们的到来,打破了昔日古槐底下的宁静。棋手的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后来干脆就停止下棋,把目光集中在我们这些冲着古槐细细打量的人身上。我们先是打场子,选位置。接着随我们而来的唢呐手拿起唢呐,试音,都是全县出名的艺人,一试音便显示出不同凡响的功底,把村里所有纳凉的人们给惊呆了。惊呆之余,他们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的惊喜,便嘱托身边的毛孩子,赶快跑着给家里的亲人送信,说古槐下来名人了,有好热闹看了,让他们停歇下手里的伙计,快过来开眼界。唢呐声响起的时候,秧歌角也舞起来了,扭胯的扭胯,耸肩的耸肩,含羞的含羞,幽默诙谐,美妙难言。我们迅疾被厚厚的人群围拢,古槐的恬淡,彻底被打破了。那辆破旧自行车,那顶黄色的草帽,还有一个老烟袋锅,都被借过来成了道具。喝得醉醺醺的敌人推着自行车走过时,隐藏在古槐洞里的解放军机警地出来,他们之间将要展开一场什么样的智斗呢?秧歌出子的情节扣人心弦,村人看得都很过瘾。 有了古槐为背景,录制成的秧歌出子,很美,很有味道。随我们而来的画家,用神奇的画笔勾勒出的古槐,惟妙惟肖,灵活逼真。我们录制完节目,从古槐下离开时,我明显感觉到故乡人眼里的遗憾和不舍,感觉到他们对我们的期待和守望。而这种感觉,在我每次离开故乡,面对年迈的父母和亲切的家园时,都有。 有人说,故乡是一首永远的歌谣。它柔软,隽永,总是潜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倘若真的如此,故乡的那棵古槐,该是那首柔软歌谣的灵魂吧,多年过去了,无论我经历着什么,冥冥之中,总有一个诗意的背景在陪伴着我,总有一汪深情的目光在关注着我,总有一片纯洁的情愫在感动着我。它就是古槐,是故乡以及故乡一切亲情的化身。伴随着季节的更替,它带着自身那份独特的古朴,绿了,黄了,黄了,绿了。它沉默不语,它仿佛没有自我,可它在我的眼里,却涵盖着我期盼的一切,包括诗意,包括感恩,包括对美的向往与求索,包括心底那份最柔软的触动。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2-7-3 11: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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