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逢故人

9.1 故地重游逢故人

　　上午，和我同在青助会做志愿者的赵警官接我去山顶机场玩，又邀上燕子妹妹、万大哥。我们的车穿过送开学新生的车龙，出城驶进机场高速。

　　初访机场时隔一年，路我已全然认不得，后来看到永远栖息在停机坪的两架老“运5”——我和母亲曾在它面前合影。一架730加满油正待起飞，赵警官5岁的女儿言言推着我轮椅在围栏外的草坪飞奔，目送银鹰滑到跑道尽头转个弯，伴随巨大的轰鸣腾空而起直插北方。呼啸的风在草上纵横驰骋，草叶一浪浪倒伏，有“风吹草低”的塞外意境，几只蜻蜓蝴蝶飞出，翩翩围绕我们。我在阳光下眯眼仰头看草丛中的百叶箱和风向标，想起小学《自然》课本里它们的形象。

　　钻进烤箱般的车子，打开空调，下山去老街看沱口瀑布。高速路两侧薄书记曾下令广栽的银杏病恹恹的。言言有其父风范，都属于山水的孩子，她从颠簸的座位站起身趴到天窗外，迎风大声说：“好爽的台湾风！”赵警官笑：“台风，不叫台湾风！”

　　五桥老街狭窄破旧，几座木板房如空巢老人孤立路旁。燕子、赵警官、言言到瀑布后面玩水，万大哥和我留在崖边的凉亭内。我也是大山的女儿，自从上周跟青助会在山里做一天留守儿童拓展营，我觉得灵魂找回自由坦荡的归属感。我闭上眼，听风的翅膀轰隆隆扇动，听树枝哗哗的粗犷歌舞，听野草窸窸窣窣的呢喃，听脚下瀑布跌落山岩时的力量……西南的山，雄浑，苍翠，且恭顺地面朝同一方向——那里蜿蜒着你望不到的长江母亲；山风中不也带有她温润的气息么？置身效野，灯红酒绿的城市显得浮躁，故纸重重的书斋显得局促，一切礼束心计显得矫情！两根亭柱刻着字迹“法　轮　大王……”云云，在大山的掌心，在自然的怀抱，人类的张狂显得可笑。

　　赵警官背我爬上几段阶梯回车上，万大哥和燕子在后面抬轮椅，赵警官父女都打起赤脚板，小言言手拎两双鞋跑。瀑布下方即沱口公墓，我向赵警官预约他的车，半月后的母亲周年祭送我去趟墓园。他说：“只要你需要，我们这帮朋友随时在身边。就算我没空，峰哥也会赶到。”

　　午饭时，我们意外遇见CQTV的记者李飞和司机李师傅，他们从巫溪拍片回来顺路看我。相聚匆匆，诉不尽对他们的思念，如果不是人多，我好想拥抱李飞哥和李师傅，也遗憾这次没见到许姐姐。一年前他们采访我，碰坏我家台灯，就专门送个新台灯加微波炉；母亲病危，他们立刻从重庆下来，陪我奔走想法子；母亲出殡那天，李飞哥、许姐姐、李师傅三人凑5000块钱塞给我，希望让我在安顿好诸事之前能够维持较长的生活……媒体聚焦的热情是有限的，患难与共的友情却是一辈子。

　　送别友人，闷热的天下起大雨，波上漂满黄叶小舟。落叶知秋，周年一瞬。女孩儿田维写：生命于昼夜更迭间完成一个完满的圆圈，你我所经历的不过圆圈上短短的弧线！365个昼夜后，我回归原点，故地重游并逢故人，而此圆又不在彼圆的时空和境界了。总结跋涉过的一年弧线，可告慰苍穹的亲人：我没虚度在人间的这一岁，不负心，不负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