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签

　　 忆念是只神奇的签筒，你永远猜不出签筒里有多少支签子，最先掉出的是哪一支。

　　昨天下午，我按照中财计酬作品通知函的要求寄送《计酬作品回执单》和身份证复印件。看到邮寄地址是浙江杭州市，签筒里啪的一声，掉出一支杭州签。 　　十多年前，单位派我去杭州采编几位南下老干部的资料。乘当天夜里的火车第二天早晨到了杭州。 　　夜里没有风景看，待我醒来，车窗外已是一片令人赏心悦目的绿、水、软、淡。这个时候适合在心耳间挂满邓丽君的糜糜之音，而且要多多的绕上几绕，像绿妖的发须、手足。我的心荡漾起来，瞬间现了原形，眼耳鼻心肝肺被窗外的稻田、沟渠、绿树，小桥、撑船、人家一样样一点点勾引过去，落在稻田、沟渠里，挂在绿树、小桥上，追随撑船、人家一路逶迤，想起《牡丹亭》题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五月末的江南临水拂袖，腼腆轻怯，一笑一颦举止间皆是无以言明道尽的风流倜傥，婉转流长。 　　待到后来看了美丽的西湖，我极想喝了一种神仙药水，幻化成一株柳，日日夜夜傍于西湖岸，我心休矣！在返回的列车上，看着江南一点一点远去，想到西湖一步一步远我而去，我的心被扯得生疼，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在纸上记下一些话：低吟，借了风的手，在初夏阳光里。你听清我的欢唱么？以快乐的名义。那一刻，你落入我的眼眸。你击伤了我，用你掌心的温暖与柔软。眼波迷离里，满是你的影子。是的，你的影子。唯一。夏，谱了一曲绿。轻音，有你。你呀，不懂风情，不懂云语。吸吮，伴着绿曲，轻长，有爱蔓延，是素浅在疾书。呼吸，和着春意，慢伸，有温暖积淀，是素浅在飘扬。颤抖，应着节奏，浅唱，有感动发生，是素浅在吟咏。疾书。飘扬。吟咏。在这个明媚的夏日阳光里。借了风的手，听你沙沙地唱。低眉，任凉流淌。你若在，会湿了青衫。 　　从车站出来，我简单吃了点东西；说是包子，像颗大枣，甜腥腥的。 　　打通电话，乘出租车来到青年旅馆。一位先生接待我，把我领进房间。他叫王传秀，是待采访者之一，杭州市某区人大退休干部。我说你可不像是退休，身体真好。他说60多了，天天早上绕西湖锻炼，饭量比年轻人都大。他说你坐车累了，先休息一下，明天上午他通知几个老乡来找我座谈。 　　送走王先生，我顺路去楼下的超市随便转转。看到柜台有杭州产龙井茶卖，标价120元一斤。我问能不能便宜，小伙子说可以，最后议定80元，他说要多少，我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一两可不可以，我在这里就住几天，喝不了多少。他说可以，多少都是客，称好包得并一脸真诚地说欢迎再来。我心里暗想，南方人就是不一样，会做生意，花了钱让人心里觉着舒服。 　　由于地理不熟，我第一天没有远走，就近逛了逛，午晚餐都在旅馆餐厅吃。主食是米饭，一块钱管饱，菜随便点。中午我点了一个炒茭白，拿出自带的德州扒鸡，送给店老板一只。老板是个女的，五十多岁，她连声道谢，说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喝了一瓶啤酒，吃了两碗米饭。晚饭听从老板娘推荐了要了一条鱼，味儿还不错，就是淡了些。 　　第二天起来我问早饭吃什么，她们说吃泡饭。我说什么叫泡饭，回答说是第一天吃剩的米饭加上水在锅里煮一煮就是泡饭。我惊讶，就吃这个？她们笑着说这里人都吃这个。乖乖！我跑到街上，好一通转，终于找到一家炸油条的，解决了早餐。 　　街上人不太多，有些人晨练完了就近买几个粽子提回家吃。有人骑了单车，买个粽子剥开来在路边几口吃下，看样子是赶去上班，还有些年轻人，细皮嫩肉的排队等着买油炸臭豆腐。搞不通，南方人口味清淡怎么会喜欢吃这个。这里男女老少很少见到胖子。我回去问旅馆老板娘，她笑着说可能是和饮食有关，且吃的少。 　　上午8点钟四位老先生按约定时间来到房间，王传秀先生分别作了介绍，我简单说明来意。他们见了我很高兴，思乡之情溢于言表。两位姓张的先生，年龄较长者是原浙江省农业厅厅长，他见我准备给他沏茶，拿出一包龙井茶说喝我的，我的这个要好一点。我说我这是刚从超市里买的，80块钱一斤。他们都笑了，说还可以的。另一位姓张的先生是从轻工业局退休后任杭州市美食协会会长。还有一位姓孟的先生，在一家商会任职。 　　他们按照我的采访提纲一个一个说，其中一个话题是随军南下经历。他们年龄虽大，但思路清晰，表达准确，访谈很顺利。我随着着他们的忆念闻嗅他们青春年华的风味，心被他们感染了。1949年元旦过后，为迎接全国解放，在新解放区建立政权，中央决定，从北方老解放区抽调干部，随军南下，接管新区。按照党中央、山东分局党委、渤海区党委的统一部署，平北县委经过广泛发动和自愿报名，最后确定了50名干部、勤杂人员随军南下。4月底到了江边，5月1日晚，在镇江渡江，5月5日到达杭州。进入杭州后的主要任务是建立基层政权，恢复生产，开展联防，维护社会治安等。他们说，当时有一件事印像很深。浙江省图书馆有一套《四库全书》，这是当时全国较为完整的一套。毛主席曾在杭州解放后作出专门指示，要求一定要保护好这套书。这个任务我们完成得很好。根据他们的回忆，我加以整理，写成一篇《随军南下亲历记》，圆满完成采编任务。 　　晚上，几位老先生要给我接风，我婉拒，他们说他们也好长时间没聚了，借此机会一块儿叙叙，我只好应邀前往。一家非常气派的海鲜酒楼，酒楼老板亲自安排菜饭，酒水有五粮液、张裕红酒、青岛啤酒，任选。菜非常精美丰盛，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大个的正宗大闸蟹，上笼蒸的，蘸了调料吃；还有生吃三文鱼、白斩鸡、西湖醋鱼等等。我受宠若惊，自己年纪轻轻的哪见过这场面。老先生们热情很高，都喝了点白酒，然后改喝红酒。他们劝我多吃菜，随意喝，说是南方不像北方，这里劝菜不劝酒，可能我刚来这里不太习惯，要我不必拘束。 　　第二天，王传秀先生给我送来几张景点门票，要我自己随便游玩，不必急于回去。我拿了门票，先后游了西湖、岳王庙、灵隐寺等几个景点，拍了几张照片。杭州的这些美景于我就像是头天晚上的盛宴，令我眼花缭乱，我恨不能全吃掉喝掉，吃不掉喝不掉的打包带走，让我沉下心来慢慢品尝。 　　我不知道当年四位老先生最初进入杭州时是什么心境，想必他们没有心思欣赏那些美景吧。他们把自己的青春激情奉献给了杭州，在那里安家立业。我想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必定也有一只神奇的签筒，每个人永远都猜不出签筒里有多少支签子，但是我相信，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他们的签筒里最先掉出的那一支必定是家乡签。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1-6-28 17:10 编辑 ] 邓丽君, 复印件, 杭州市, 牡丹亭, 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