揿扣山，我灵魂栖息的 家园

文/堂珂

　　当我在电脑上敲下“金牛池”“揿扣山”这几个字时，脑海中立即闪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头胖乎乎满身翠毛的金牛，俯卧在崇山峻岭的怀抱里，头东尾西，神态安详，悠闲自在；在它的嘴角边，一泓碧波荡漾，万头畅游的红鱼与岸边碧绿的杨柳和大片大片盛开的桃花交相辉映，恍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面相圆润、面容慈祥的揿扣山，是我故土魂牵梦绕的一棵奇葩；清澈甘洌的金牛池，是我心灵的源泉，一生撇不下的牵挂。
　　我与揿扣山、金牛池的亲密接触，最早来自于童年的一杆鸟枪。从小就爱琢磨事的父亲，用他的一双巧手打造了一杆精致的鸟枪，形状类似以前的三八大盖。做枪身的胡桃木是父亲亲自上揿扣山挑选的，不仅结实耐磨，还布满了疏密有致的花纹；枪管是父亲利用职务之便，从百余根优质钢管里仔细挑选、打磨而成的。就是这杆精致的鸟枪，带我一次又一次徜徉在揿扣山的怀抱里，流连在水流潺潺风景如画的金牛池边。
　　童年最快乐的一件事，是跟着父亲去打猎。从揿扣山开始，北上勺子山、棋盘山、奶子山，然后经金牛池北岸打道回府。揿扣山树木茂密、葱郁，以松树为主，野槐、榆树、黄杨木、芙蓉、荆棘条夹杂其间，将山体打扮得一年四季青春焕发，缤纷亮丽。山上怪石嶙峋，奇石耸立，大大小小的山洞到处都是，成为动物们天然的栖身之地。对我而言，揿扣山是快乐的天堂。不必说一听见动静就竖起前爪和长耳朵左顾右盼作警惕状的野兔，不必说轻盈灵巧行踪诡秘的狐狸，也不必说走起路来鬼鬼祟祟胆小如鼠的獾和狍子，在枝头蹦蹦跳跳鬼灵精怪的小松鼠，单是那一只只形态各异色彩纷呈的鸟儿，就充满了无穷无尽的乐趣。身材酷似鸽子憨态可掬的斑鸠，色彩斑斓趾高气扬的山鸡，娇小玲珑声音婉转的黄鹂，唱起歌来清脆悦耳的喜鹊，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来的鸟儿，可谓是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我斜背着一个与我身体极不相称的大黄帆布书包，踉踉跄跄的紧跟父亲身后，枪声一响，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去，把那些可怜的小动物们装进书包。中午，找和父亲来到金牛池边休息，吃着母亲烙的杠子饼（一种玉米面、小麦面和鸡蛋混合成的大火烧，中间用刀轻轻地划上些平行交叉的痕迹，可以很方便的掰开），就着咸菜疙瘩，喝着清冽甘甜的泉水，品尝着沿途采摘的草莓酸枣核桃等野果，悠闲，惬意，满足。头顶是蓝天白云，耳边是鸟鸣啾啾，眼前是清澈的池水随风荡漾，蒲草滴翠，鲤鱼潜翔，水鸟低飞，一阵阵清爽的微风裹挟着野花的香味拂过面颊，真是心旷神怡。尘世间的千般愁苦万般烦恼一时化为乌有，只觉飘飘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大半天的工夫，书包就鼓鼓囊囊的再也装不下了，累得我气喘吁吁，脚步踉跄。有时父亲会把山鸡、野兔、斑鸠系住脚爪，倒挂在枪管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家走，满脸的得意与自豪，如同一位凯旋的将军。而我呢？则像是一位勤务兵或跟班的小厮，虽然疲乏，心里头却装满了浓浓的快乐。回到家，父亲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他心爱的鸟枪，直擦得裎明瓦亮，最后装进母亲缝制的枪套里收好。母亲则忙着把鸟儿身上的毛拔掉，然后连骨头带肉剁成肉饼，放在铁锅里煎成饼子。肉饼还未出锅，袅袅的香味就钻进我的鼻孔里，把我的口水都勾了出来。肉饼煎好了，热气腾腾的香味惹得门口树上的麻雀唧唧喳喳地一阵乱叫。父亲全然不理会那些麻雀们的眼馋和嫉妒，倒上一小铝壶景芝白干，燎热了，夹起一小块肉饼，自顾自的慢悠悠享受起来。
　　在那个贫穷荒蛮的年代，是揿扣山，确切的说，是揿扣山的野味们让我们清淡寂寥的日子有了些许温暖的滋味。揿扣山和金牛池给我童年这朵清瘦的花儿镶上了一道美丽的金边，它使我的童年有了可以炫耀的资本，青年有了奋斗的动力，以致中年的我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都有一股丝丝意犹未尽的香甜，缭绕不绝。
　　我是揿扣山上的一只小鸟，是金牛池的泉水把我养大。背着乡亲们热辣辣的羡慕和沉甸甸的期望，我走向城市，走向人生的舞台。可是，饭食丰盈、衣着光鲜的我，精神的田园却日渐荒芜，灵魂一如流浪的蓬草，轻飘，随波逐流，找不到最后的归宿。
　　2010年春，当我虚浮的脚步再次踏上这片魂牵梦绕的故土，当片片桃红漫上瞳孔，我骚动烦躁的心瞬间安静下来，曾经湛蓝的天空和棉花一样轻盈的白云，重又回到了心灵的原野。几十年的风霜雪雨没有啄蚀掉她美丽的容颜，相反，在科学合理的开发下，她越发俊俏妩媚起来。站在松木搭就的深入水中的观景台上，北望金牛池上游，但见碧水逶迤，两岸柳青草茂，片片桃花如千万只蝴蝶簇拥在一起翩翩起舞，组成了一片花的海洋；南眺城顶山蜿蜒如龙，逶迤西去，蔚为壮观；看脚下碧波荡漾，水鸟低飞，红鱼出水，好一派让人心醉神迷的旖旎风光。
　　听前辈们说，揿扣山乃风水宝地，一尊黄灿灿的金牛，就埋在金牛泉的下边。曾有几拨南蛮子想趁夜黑风高之夜盗掘，被乡亲们赶走了。乡亲们说金牛泉是村子的命脉，一旦被挖断，村子就没有了灵气，后代们就失去了前途，甚至还会遭受灭顶之灾。在揿扣山的前怀，是村子的公共墓地，此处背靠揿扣山，左揽金牛池的潺潺流水，右扶一隆起的山脊，土壤肥沃，冬暖夏凉，确实是个好地方。想村子里的先辈们长眠在此，一定其乐融融吧。每年去给爷爷奶奶上坟时，周围的树木都朗声问好，鸟儿殷勤引路，更有花香陪伴左右，骚动幽暗的心仿佛有了神咒，瞬间平静明亮起来。
　　借着一朵朵桃花的指引，经过一次次[copyright]精神的反刍，我终于找到了灵魂栖息的家园。


[ 本帖最后由 堂珂 于 2010-5-16 08:4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