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什寺塔

罗什寺塔
文/李雷
罗什寺塔，坐落于甘肃武威凉州城区北大街罗什寺内，高三十二米，共十二层，层呈八角状，全部由条石砌成。通体为圆锥形，顶部镶一葫芦形铜质宝瓶。塔基圆形，周约二十米左右。在瓦蓝天空下的罗什寺塔，身体笔直、俊美，玲珑之中更见伟岸，似一丈夫傲然挺立于白云之畔，又如一枝毛笔健挺倒立在玉宇楼阁之间。
传说很久以前，在祁连山的滋养下，河西走廊水源充足，草木茂盛，牛羊成群，人们生活富足，令妖魔鬼怪垂涎三尺。一久居腾格里沙漠的旱魃悍然侵入凉州，其飞扬跋扈，凶残无比，无恶不作。所到之处，飞沙走石，遮天蔽日，树木、庄稼连根拔起，伙同人畜尽皆抛上天空。凉州人民纷纷拖家带口匿身于祁连山山洞之中，并日夜焚香祷告，以期上天派神来收降此妖。天上玉帝因多饮了几杯佳酿竟睡着了，等听到人们祈祷声的时候，一天已经过去了。人说天上一日，地上十年。果然，凉州老百姓受苦时日多矣。玉帝差人去察看后得知情况便让李天王去处理此事。天王成功降妖后，看到这里草干水枯，百姓面黄肌瘦，一向硬心肠的天王也不觉心酸，为了震慑妖邪，不使人们再遭涂炭，临行前便揪下手中宝塔一角，幻化成和自己手中宝塔一模一样的宝塔——罗什寺塔，矗立于凉州城中。
又说盛唐时间，诗人岑参自安西都护府回长安述职。途经凉州，热情的凉州文友为他接风洗尘。席间，岑大师畅谈沿途见闻，对张掖木塔之高，倍加赞叹，说那里人有俗语：张掖木塔，离天尺八。凉州文友笑了。餐毕，凉州文友引岑大师去看罗什寺塔。塔之伟岸、俊健、清朗的风采倾倒岑大师，更令岑大师叫绝的是那句凉州俗语：凉州罗什寺塔，托塔天王手里拿。岑大师说：这话形容的到位、准确，不仅道出了罗什寺塔的高，仿佛罗什寺塔也有了仙气，有了灵气。
悠悠远远的传说故事，如梦似幻，实则寄托着人们过上富足日子的美好的心愿和企盼；表达了人们因罗什寺塔承载丰厚历史的自豪之情。
罗什寺塔始建于东晋末年，是在埋葬当时西域佛学大师鸠摩罗什不烂之舌的地方上建起来的。鸠摩罗什，正如现代作家施蛰存在小说《鸠摩罗什》中所说，是“传授了佛祖衣钵的大师”，是我国古代四大翻译家之一。其品德、学识、修养过人，堪称有道高僧，深受西域各族人民的崇敬和爱戴，而西域各国以请大师讲经说法为荣。大师屡屡讲经，都是踩人背而登坛，甚至于龟兹国国王也匍匐在地任其踩过，可见其人气之盛，声誉之隆。
而在此时，正值东晋末年，中原大地战火连天，司马家后裔龟缩于南方，而在北方却前前后后、大大小小出现了十六个国家。其中，前秦王符坚也对鸠摩罗什大师虎视眈眈，令将军吕光前去“请”大师来讲经说法，以壮国威。正当吕光将军带着大师，还有数以万计的牛羊骆驼满载而归时，符坚却兵败被部将姚苌所杀，吕光便在凉州自立为王，国号后凉，并为大师建造修行讲经之所——罗什寺。十多年后，已是后秦王的姚苌之子姚兴也对大师念念不忘，起兵灭了穷兵黩武的后凉王朝，将大师从凉州请之长安，并尊为国师。姚兴嘱托大师翻译佛经，大师感念姚兴之知遇之恩，便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从不马虎的翻译佛经。死前，大师对弟子说：自己所译佛经文，皆秉承原著主旨、句意，如有欠妥之处，死后，舌头当化为灰烬。并叮嘱如有不烂之舌，请将其葬于凉州罗什寺中。果然大师过世后，除过舍利，再就是那舌头了。舍利葬于长安，舌头葬至凉州罗什寺。凉州人民便在葬舌之处建一塔——罗什寺塔，以纪念大师。
巍然屹立的罗什寺塔，有“文笔三峰”之一的美誉，更神奇的是每当中午，塔的倒影穿过西边藏经楼的门隙，便静静的落在地上，清楚可辨，从而有了“罗塔倒影”这一奇妙的景观。是巧匠的才思高妙，是自然的造化，还是大师灵气的感应。可惜，一九二七年一场大地震中，罗什寺塔倒了，藏经楼倒了，整个罗什寺倒了，这一景观便从此消失，只有一声叹息在天际回响。怎么能让大师在天之灵留有遗憾呢！凉州人民心中的神灵是不会倒下的！一九三四年，罗什寺塔又一次站起来了，站在了历史的天空下。
从我记事起，只知有塔而未知塔乃罗什寺之中塔也。这是因为一九三四年只建塔而未再建罗什寺的缘故。但我确知早年间罗什寺塔就坐落在公安局院内。小时候，父亲偶尔进城，我总要问父亲，见到罗什寺塔了吗？父亲说：只看到了塔顶！那是为什么呢！因为它在公安局院子里，不让到里面去看，枪打呢！——罗什寺的旧址上盖起了房屋，是公安局和临时看守所所在地，确实普通百姓是很难有一饱眼福的机会。后来，我亲自去看了一次。站在公安局对面的街上，我看到了罗什寺塔顶——已然是一个用黑纱遮住了身体只露出眼睛的阿拉伯少女，曼妙婀娜的身姿却被高墙遮挡的严严实实。可我仿佛听到了从塔里传出的声音，那是大师来自天际的梵音，在我心头久久涤荡。细想，因为在公安局院内，所以对罗什寺塔起到了保护作用，但又使这千年古塔如待字闺中的美少女般，将其闪闪生辉的魅力风采，深藏而无法让每个敬仰者亲睹拜谒，只能遥望而已，叹而憾之。
有一天，我从报纸上看到重修罗什寺的消息——兴许有一睹罗什寺塔芳容的机会！
去年的一天，我路过那里，看到罗什寺的大殿已经落成，有人进进出出，便也想斗胆进去一观。来到门房，一僧问我何事，我怯而告之原委，僧曰：可！我狂喜。欣欣然前往。
我自东门而入，突感脚步沉重。在我不远的地方就是它——罗什寺塔，它默默的注视着我及匍匐在脚下的善男信女，周身仿佛闪耀金光，分明是在凝神沉思的大师，盘腿端坐在云端里。而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从塔中传出，我仿佛没有了呼吸的力量，又感到内心澄明、晴朗如醍醐灌顶，尘世间的一切都已变得虚幻，唯有那佛的灵光在心头闪耀。我看到了唐长老。唐长老西天取经，途经凉州，拜谒罗什寺塔。长老烧过香，磕过头，坐于塔前，诵经的身影已然在眼前浮现。我看到了踩在架子上忙碌的工人的身影。烈日下，工人师傅们汗珠儿滴滴下落，送砖的，提水的，有条不紊，他们的心中有大师——幸福生活的寄托。在大师的注视下，我拾级而至塔底，那一块块石条，规则有序紧挨着，轻扣石条，仿佛工匠在祁连山中敲击石头的声音清晰传出，又像是战马的嘶嘶叫喊声，还像大师在塔前的诵经、为民祈福声。
罗什寺塔啊！我心中的神灵，凉州人民心中的神灵。你镌刻着丝绸之路上中西文化交流的印迹，你见证着凉州灿烂历史的沧桑巨变，你是凉州人民的勤劳、智慧的化身，你是凉州人民过上幸福生活的美好寄托。
我随着善男信女围着罗什寺塔转了一圈又一圈。
出门回望，罗什寺塔啊！你这个美女子，你身上的黑纱终于掀去了。你的美是永恒的。你是我心头的一个梦，却像火一样燃烧着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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