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泉随想

　　

　　来城市后，我在离上班处不远的一个“城中村”租下一阁廉价的房子暂且安顿下来。这是片新开发的城市，几个月下来，买菜、搭车、出行都是生活中的较为烦恼的细节，然而感慨最多的却是喝水问题。在村子里基本混熟后，得知村里有口小井，被村人们亲切地唤作“玉龙泉”，据说水质还好，于是偶有空闲，我便也去提上一小桶，每每可以饮用个把周时间。

　　那是村边稍微靠山的地方，旁边让人植了几株榕树，烈日下倒有几分阴翳。泉被人用水泥浇灌封闭后安上了水龙头，于是泉大泉小全然不知，来此汲水的人却常是络绎不绝。第一次来此汲水，是在一天下班之后，同来的还有同住一起的小赵。井下面的小坡上，摩托、单车停了许多。此时正是四五月间的大旱时节，四个水龙头仅只有两个出水，细得象丝线一样。前面的人排起了长队，相比我们带的小桶，一看那队伍中各式样的瓶桶罐坛，就让人焦躁不安。

　　一个中年女人支着个大桶正在接水，可能是嫌那水龙头出水太少了，急躁的她于是就用手轻轻拧了几下，龙头里干脆就不出水了。人群中失望和抱怨的声音一时响作一片，几个不奈烦再等的年轻人提起水桶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但绝大多数人丝毫不动，一种持久战苦等之态。看那架式，我和小赵也只得在无奈声中摇头离开。

　　回到宿舍，又是叹气，又是气愤。原本大家都是喝矿泉水的，可是这里偏僻，送水公司晚上不给送水。而白天里，送水工人常常因为找不到门牌或是错过了我们的午休时间，于是干渴的时候只得烧自来水喝。好不容易叫到矿泉水了，一桶水却是个把月时间也喝不完，时间长了，杯子一举到嘴边，就有种饮用过期食品的不快。于是只得还去玉龙泉。

　　那是个炎热的夜晚，村中没有路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道中，令人胆战的狗吠响作一片。我摸索着到了泉边，却依旧有人在前面，好在不多时就轮到我了，看那有如丝线般细小的泉水流进水桶，发出低沉的声音，好似一个人病痛的喘息。耐着性子，接上半桶水回来，烧上小半壶，倍感弥珍。小心地沏到杯中，泡好茶水，小口小口喝上，有似吮品琼浆。

　　八九年前，刚从学校毕业的我在一叫“太平”的乡村小学里教书，夜间总是一个人宿校。学校破旧，设施差，喝水要到村里的水井中去提。因为“同饮一池水”，所以倍感村人亲切，几个来回，就和村里人处熟了。而村人知道我是老师，所以每次见我提水，总是礼让。一桶水提回来，洗脸、漱口、吃喝，甚至浇花、抹桌，全都用上。那时不知道水的珍贵，常常半桶水还没有用完就倒了，于是，几乎每天都有半桶水这样白白浪费。多年后我来到一直向往的城市，却发觉这里水贵如油，回想往前的无知，直有种犯罪之感；而如今有那么多人和我同饮一池水，与我形同陌路。

　　当夜下了一场雨，不大，却是停停下下，连续了三两天，那个周末我从老家搭车赶来，下公交车时站台与住处仅只百十米距离，顶着一把伞，一路小跑过来居然还被弄得“湿身”，但心情却是无比的舒畅。久旱之后，这雨的确有种“甘霖”的味道。第二天出门，正巧遇见小赵提水回来，远远就高声吹道：“噢，今天提水居然不排队了！”我知道是这是因为这场雨滋润的缘故，同样我也知道“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取之无度，用之不节，则常不足”的道理，这么一小眼井，有那么多人竞相汲取，怎可能不排队呢？而在今云南大旱之年，却有那么多起水资源受污染的事件在同时发生，想之则让人感叹不已。我想并不仅仅是我所在的城市，也许是全中国甚至全世界所有的城市，都会在仅有的一两个井泉边排起长长的队伍汲水而喝。水是生命之源，没有了水，我们就真正失去了生命的源泉。 　　天又渐渐晴开了，接着又已经好几天没有雨了。看着那络绎不绝前往玉龙泉边汲水的人们，我又开始莫名地焦心起来。我常常在期盼，何时能再降场雨，到时我再去泉边汲水，可以不需长时间的排队；拧开玉龙泉上的龙头，多希望它能象大山深处的山泉，一直畅快地流着……

[ 本帖最后由 北雁 于 2010-9-30 15:3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