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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历八:拾柴

2020-09-24叙事散文wwmi06
挖干田的艰难和劳累让我在学习上坚强起来了,不过砍柴也让我体会了人生除了艰辛以外,还有很多令人感动的东西存在。我们村子在坝子中间,到石宝山脚下也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平地,自然七十年代物质极度缺乏,印象中那时候我们村子连电都还没有,有个电筒那更是稀
挖干田的艰难和劳累让我在学习上坚强起来了,不过砍柴也让我体会了人生除了艰辛以外,还有很多令人感动的东西存在。

我们村子在坝子中间,到石宝山脚下也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平地,自然七十年代物质极度缺乏,印象中那时候我们村子连电都还没有,有个电筒那更是稀罕物。晚上就用煤油灯,那盏油灯虽说不是用墨水瓶做的,其实也跟用墨水瓶做也大同小异,只不过那盖子是小炉匠用铁皮做的,中间有一个灯拐子——灯拐子就是用来穿灯芯的一个铁皮小管子。如果遇着要出门了,就有一个用四块玻璃做成的四方亮灯罩,灯罩里面有一个圆圈,要出门了就将那盏小煤油灯放到灯罩里面,风吹也就不怕了,到了目的地,如果不用灯了,就吹灭那盏小煤油灯就行,有时在家里,风大的夜晚也会用上四方亮灯罩。即便就是用的煤油也做供应,没有票就买不到。在这样物质极其困乏的景况下,只要到冬季农闲的日子,我们村里的男人妇女,都要到石宝山脚下的东山上,要么拉点松毛,要么砍点柴,反正山上的植物经过一个夏天的生长,有了很多附产物,也有人还到山上挖点疙瘩,割点茅草,日子过得清贫而又充实。

自然到了冬天我们也可以在遇到星期天或者放寒假的日子里,跟着大人们到石宝山脚下的东山上,捡点碎柴或者松果子,可以引火做饭,为家庭作点贡献。

一开始去的那几趟,记得是和我家隔壁段锡军的母亲一起去的。段锡军那时小我一岁,一起在金锁小学上学,我读三年级时,他读二年级。我们上学放学都一起邀约着去,就是星期天或者暑寒假都一起去捡谷子、捕鸟、捉鱼,反正就像现在的人说的一样,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我们相约去拾柴的前天晚上,母亲就给我煎了一个鸡蛋,包了一大包大米饭。当然那时没有现代的什么塑料袋、泡沫盒之类的便携产品,母亲便用那时候流行的手帕,给我包了鸡蛋和大米饭。自然有大米饭吃已经是很不错了,那时候吃顿光光的大白米饭,也跟打牙祭差不了多少。

段锡军的母亲是地道的白族劳动妇女,一生人没有离开过村子和土地,也没有进过学校,但心地善良得想让别人踩在她脊背上走。

那一夜,我一直没有睡好,激动得跟现在高考、硕考或者公务员考一样。一晚上就梦见去拾柴的情况,愰惚间鸡叫三遍了,母亲起来给我做早点,我跑到段锡军家喊他们母子俩,实际上他们也已经起来收拾东西和做早点了。吃过早点,我们就摸黑出发了。

村里已经跟我们一样上山拾柴的人,就有几伙了。那时候全村出去打工的人几乎没有,除了几个经过读书出门在外工作的人以外,全村男女老少都窝在家,村子一大,做什么的人都多。段锡军母亲还交待我们到山上不能乱跑,可能会出现“山卖”(我们这里一种说法,到山上迷了路回不来,认为山把人卖了),另外还会有豺狼出没,豺狼还会叨人,特别是小孩子。

大冬天的清晨,一开始还冷得厉害,背着篮子和那包晌午饭,一路小跑地跟在他们母子后面,走到漾弓河边就慢慢暖和起来,因为激动和兴奋,也不觉得累,本身只是走走路,也没有什么。

走到山脚下了,更是觉得新奇,毕竟到山上的时间不多。但这是中国地形图上第二阶梯向第三阶梯过渡的地形,山势非常地陡峭,才从山脚往上爬了几步,我就连续滑跌倒了三跤,他们都笑我缺少锻炼。

我害怕拣不够柴,一路上只要见到碎柴就捡,还一直往上爬。跌了几跤,加上一面上坡一面捡柴,我有些累得扛不住了。好在有段锡军母亲的照料,那包晌午饭没有滚落到山沟里,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每个人的开始都是艰难的,唯有这艰难才使我们有了征服的喜悦和收获的愉趣。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狼狈相,心里还隐隐地有一股子伤痛感。不过雏鸟脱壳的惊心动魄,动物离开母体的血光横飞,无不昭示着每一个成长的生命,无不在生死边缘挣扎,只有用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才会脱胎换骨地成为新生命和新的代表。

爬到一个小山包,我的碎柴也够背了,跌了几跤我也被弄得精疲力竭,我们砍柴的目的地也到了。见已经弄得两腿发颤,脸色都变了。段锡军母亲就交待我好好待在小山包上等他们母子俩,他们母子俩到那边的树林子里砍些干柴,就可以回家了。

我答应他们,就守在我一路上捡的那篮子碎柴旁。尽管对他们来说我的这背碎柴有些滑稽可笑,可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因为我从来还没有对家里有半点的贡献,现在我这背柴能做好几顿饭了。这样心情就非常的愉快外,另外加上还休息了一会儿,我的力气又回来了。我就在附近的几棵小松树上又扭了一些松果子,充实了一下我那只有点空荡荡的篮子。

我又等了他们一会,他们母女俩就一个背了一背干柴出来,段锡军还特意抱了一大抱棒棒干柴,说是给我装点一下篮子。他们放下了两背柴,把我太碎的柴抽出一些,换上段锡钧砍来的棒棒干柴,经过这样伪装打扮,我那背柴也像摸像样了。不像原来那样没精打采,垂头丧气的痿缩样子了。

他们母子俩休息了一会儿,说是把晌午饭吃了,背得费气。我们将两包用那时候非常流行的四方手帕包起的冷鸡蛋炒饭,放在地上,就用手抓了来吃。因为隔锅香的原因吧,我喜欢抓吃段锡军家的那些鸡蛋炒饭,而段锡军却喜欢我母亲炒的鸡蛋炒饭。段锡军家的冷鸡蛋炒饭,那味道特别地好,尽管冷了,吃起来硬梆硬梆的,但感觉那味道比吃“八大碗”还可口,嚼起来也是那样美妙新香,正应验了奶奶的那句古话:“饥饿好吃。”

吃完鸡蛋炒饭就口渴,段锡军母亲说要喝水,得到山脚下的箐里才有,再渴也只能坚持到山脚下的山箐里才行。

爬山时就淌了很多汗,现在又吃了一些鸡蛋炒饭,口渴的感觉强烈得只要有水,不管是脏水还是毒水,都想奔过去猛灌它一气,才感觉过瘾呢。人生真的没有经历和体会,那种真切的需要就不会切肤地体验得到。那时甚至想,哪怕是尿液也要喝上几口解渴。可因为口渴起来,连尿液也金贵起来了。

我们背着柴,一步一步往山脚下挪。当然没有空身时候轻松了,需防止滑跌倒。背上那背柴虽说不是很重,但时间长了就觉得有些受不了。我过去没有受到这种震撼灵魂的锻炼,现在走起来两腿直发颤。我知道如果不小心把握不住,就会摔下箐沟里,不说粉身碎骨,也会摔得骨折脱臼。我几乎一步一步蹲着挪过去,手紧紧地巴在路边的小灌木或者石块上,如果什么时候不小心就会滚到箐里。怪不得我奶奶一再阻我,不让我来。来了也一再嘱托段锡军的母亲祥淑孃,一定要照顾好我。那时我还笑奶奶对我的不信任和她的罗嗦,现在看起来真的不简单哩,是因为她知道砍柴的艰难才那样担心我。

“坚持就是胜利!”这句名言不知多少次鼓励我克服困难,度过艰难的岁月。这次也是这句话鼓励我要坚持下去。好几次我都感觉有些坚持不下去了,甚至快要滚下深箐,但出于人的本能,我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坚持着……

那背柴此时此刻也死沉死沉地重得要命,刚开始背的时候,祥淑孃还让我先试试重,看能不能背得动,如果重了就要丢掉几根湿点的柴。我用手端了端那背柴,觉得也不是很重,可现在经过这些陡坡的折磨,原本不是很重的那背柴,感觉越来越沉。怪不得我奶奶告诉我,时间长了,抬根稻草也重。时间长了,就是原来很轻的东西,也变得死沉死沉的了。看来做哪怕非常轻巧的事,如果要长时间做了,那都是要付出艰辛的劳作的。

好在“坚持就是胜利!”这句名言一直激励着我,终于听见水响声了,好像黎明前看到光明一样,段锡军和我也都精神起来,一路小跑着奔向那山箐中哗哗淌下来的山泉水,那水声的美妙声简直超过了任何一种音乐声。

我俩差不多抢着一个跑在一个后面,一下俩个人差不多同时把那背柴放到在箐沟边的小台坎上,就到箐沟里洗手,一捧一捧地用手掬着那甜美的山泉水猛喝一气,那舒服的解渴的感觉实在无法形容,反正没有经历那刻骨铭心的渴是无法体验得到的,因此人生的幸福感受都是在历经辛劳之后才会感受得到的。如果一个条件太优越了,什么都已经不缺了,那幸福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吃饱喝足后,接下来是要从山脚一步一步走到金锁邑村,大概足足有八里路长,尽管那些路都是大平路,可听我奶奶讲最考验人的就是那段路程了。刚开始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起山路来,平路算不了什么。我一路抢先走在最前面,但不出1里地,我就感觉脚板心胀痛,接着小腿肚子酸疼,后来感觉全身虚脱了似的直冒冷汗。慢慢地脚像人们形容的那样,有千斤重担压着似的,有些迈不开步子。后来就跟不上段锡军他们俩娘母了,他们只好走一小段路就等我一会儿,但不一会就又落下一大段路了。

最后我已经被那背柴折磨得昏昏沉沉了。快要到漾弓河边了,那小段路对我来说是一生中最漫长的路程了。我已经不行了,呼吸急促得讲不出话了。祥淑孃看出我实在不行了,她只好将我的那背,架在她那背上面,那背柴像一座小山似的压在她的脊背上,看起来非常高大壮观。我一面走一面休息,过了身体的极限,快到村口的时候,她怕我被别人笑话,伤了我自尊心,问我能不能背了。我也觉得经过一段路程的休息,身体已经恢复过来,答应她已经可以背了。她放下那背柴,将我的那小背柴重新给我背上,这时好像那背柴轻了好多,也许觉得胜利在望,而且我战胜了一次人生中的最大困难,感觉自己突然长大了,有力量了。

其实人生只有经过生死存亡的奋争,才能体现出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才知道珍惜现存的一切。 [ 本帖最后由 wwmi06 于 2012-2-29 09: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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