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核 桃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35 编辑 <br /><br />　　我的老家在点苍山西坡脚下，是一个有水田、有旱地、又有核桃树的小山村。这样一来，村民们的活计就要比只种田或种地的农民忙得多。

　　到了每年的中秋时节，核桃成熟了，便进入收获核桃的时间。这是乡亲们最忙最累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最高兴的日子。当核桃青皮由青绿变得白绿，再变成白黄，然后开裂，就是成熟可以采收了。核桃成熟时间随海拔的高低而不同，在我们这里，成熟时间是白露节令过后的一周。当核桃有一半以上裂开了外皮时，就是最适宜收获之时。当见到农户的房子的厦子瓦沟上搭着竹竿，就是收打核桃的标志。打核桃这段时间，人们从天亮起就出门干活了，家里一般只留一个做饭的人，一家人都在核桃林中忙活。

　　打核桃的活分三个工序：先是将树上的核桃果打落下来，再拾起来，然后背回家里。于是人们有了分工，身强力壮的男人承当上树打核桃的劳动，妇女和小孩捡拾地面上的核桃，再由男人用背笼将核桃背回家。每个人都会十分出力，因为核桃是山区农民最重要的收入，是自家的财富，这项农活便成了人们最喜爱的劳动。

　　今年核桃成熟得早，白露节令还未到，村里就有人打核桃了。因为核桃很值钱，树被乡亲们称为“摇钱树”、“万年桩”，果被叫做“金果果”。外村的一些人常到村里来偷盗核桃，造成管护困难，人们都说守不赢，为避免损失，只好提前收获，这样一来，就影响了核桃的产量与品质。我家的核桃也在白露节令这天收打了，虽然还不开裂，于心不忍，又十分无奈。打核桃最好是晴天，这样爬树容易，如果遇到下雨，树干就滑得很难爬，影响干活速度，也不安全。我回家打核桃的这天，是个晴天，应该说是老天助人吧。我独自一人很快将四株小树（嫁接成活十多年）上的核桃收打完毕，接着给妹妹家打核桃。

　　核桃树上有一种吃叶子的叫“青叮子”的害虫，人碰到后会疼痛难忍，当地人叫“辣着了”。还有一种叫“痒辣毛”的害虫，只要它的毛落到人身上，也会痒痛难奈。由于气温升高，这两种害虫越来越多，对打核桃的人造成了伤害，人人都又怕又恨。我在一棵老树上打着核桃，一枝核桃叶子从脸上刷过，左上眼皮顿感一阵刺辣地疼痛，细看时，才见到叶子上有十多条青叮子，被辣着了。在另一棵上，正打着核桃，一块打碎的核桃青皮落入左眼中，立即被淹烧得睁不开眼。有过几十年的打核桃经历，还未遇到过这种情形。但不管怎样艰难，都要坚持到打完树上的核桃才能下树。

　　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即使在家里，都能听到核桃树林中传来的竹竿撞击树枝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与人们的欢声笑语，村子里呈现出一派收获的喜悦景象。人们在核桃树上，用手抖动着竹竿，核桃果被打落，如雨点般地掉到地面，发出嘀嘀嗒的响声，劳动者心里充满了丰收的快乐，辛苦也被忘掉了。打核桃有三种方法：站、坐或蹲。坐法最稳当，但活动不灵，蹲式活动稍灵活但不安全，站式最灵活，竹竿可在手中左右进退，挥舞自如，但技术要求最高，必须心静身灵脚稳。一个熟练的打核桃能手，就是站着操作的。打核桃要用巧力，不得使憨力，才不会打折树枝和打烂核桃外皮。这样就能做到保护树和提高核桃的外观质量。

　　早在八九岁时，我就参加生产队的打核桃劳动了。那时有一些人干活使滑，生产队长安排他打核桃时，就推说生活太差，上到树上头晕眼花，脚也站不稳。因为打核桃是一件在树上的农活，有一定的危险性，这么一说，队长也便不敢强求了，于是这些人就干拾或背核桃的轻巧安全活。当时我还是小学生，又很老实，就干上树打核桃的苦活。因为主动愿意干这活的人不多，出工后，我们村只有十来个男人抬竹竿。到村里的核桃收获完毕，要用十多天甚至二十多天的时间。记得最快的是一九七六年，仅用了九天的时间，我们村的核桃就收完了。在核桃树多人口少的鸡茨坪村，要用二十多天甚至一个月的时间。到收完核桃后开始脱皮时，堆在场院里的核桃，外皮已经被焐得变黑发烂了，果的外壳也是黑的。从小学到高中毕业的十一年中，我都未中断过打核桃劳动。这样一来，在当时全村几千株核桃树上，都有我打核桃留下的足迹。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每年仍然打核桃，与以前不同的只是：是在收获自家的核桃了，心里有了一种亲切与踏实感。如今再没有一个男人说他上不了树打核桃了。理由很简单：农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后，人们的生产积极性得到了充分地发挥。收打核桃的速度很快，仅需一周的时间，全村的核桃就能收完。在我们村，一些有经济头脑和远见的人，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开始栽核桃树，到现在树已进入挂果期，再过十多年，到盛果期，每年的核桃收入就可达到几万元甚至十几万元，致富有望了。我是在村里栽核桃树最早的人，在生产队末期就开始栽核桃树，最先栽活的核桃树，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

　　从核树分到户管理至今，我打核桃，都是用从苍山上砍回来的高节竹做成的竹竿，这种竹竿具有质轻、硬度与弹力好的优点，不易把树枝打折，对保护树枝十分有利。打核桃时，我用两根竹竿，一长一短，长者一丈五六，短的只有近一丈，爬到树上，近处用短竹竿，远处使用长竹竿，运用自如，干起活来得心应手，速度很快。

　　在一九九八年以前，人们还不够重视核桃树，只把树栽在地边或地里土质较差处，管理也跟不上。到了本世纪初，核桃价格的不断持续上涨，从土地承包初期的四角多一市斤涨到了现在的十三元一斤，极大地刺激了农民种核桃的积极性，农户不但做到了松土、施肥等管理，有的人家还用大便、沼气液浇树，使树长得很茂盛，结果好。可以说已从粗放管理进入了精耕细作，使核桃的产量与质量都有很大提高。村里的核桃树已从承包时的不足七千棵增加到了现在的十余万棵。有的农户，由于勤劳苦干，人均核桃收入已经超过了万元，实现了勤劳致富。在山区，人们谈论得最多的话题就是核桃，每当谈到核桃时，脸上总是洋溢着兴奋和喜悦的心情。

　　核桃收回家后，堆焐六七天，就要进行脱皮，当地人把这道工序叫做“利核桃”。脱得过早，不易去掉外皮，过迟又会影响质量。何时最适宜，是凭人们的经验决定的。脱去青皮的核桃就是鲜果，可以出售了。每天都有人来村里收购鲜果，最近鲜核桃的价格是七到八元一市斤，十分畅销。

　　打完一棵核桃，从树上下来，看着已经去掉了果实的核桃树，树叶在秋风吹拂中呼呼作响，好像在说：主人啊，我们将果实交给你了。完成了一年的任务，它们似乎轻松了很多，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落去树叶，在寒冬里修养生息，积蓄力量，来年为人们奉献更多的果实。这就是核桃树的无私奉献精神和高尚品格。

　　　　　　　　　　　　　　　　二00九年九月十七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