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禅太行山(修改稿)
2020-09-24叙事散文辛贵强
驱车驶向太行山深处断裂层地带。眼前的山势渐次变化,山山岭岭由疏朗到稠密,由舒曼到峻拔,滔滔然如海潮奔涌,拍天而来。我曾经登上黄围山、王莽岭、青峰围的祖师顶,在高峰极巅纵目远眺,领略群山的雄浑、辽远与旷达,体会险峰嵯峨、峭壁如削、峡谷幽邃大起
驱车驶向太行山深处断裂层地带。眼前的山势渐次变化,山山岭岭由疏朗到稠密,由舒曼到峻拔,滔滔然如海潮奔涌,拍天而来。 我曾经登上黄围山、王莽岭、青峰围的祖师顶,在高峰极巅纵目远眺,领略群山的雄浑、辽远与旷达,体会险峰嵯峨、峭壁如削、峡谷幽邃大起大落、大开大阖的组合美,跌宕美,气韵美。在品风、品气、品韵、品律中,识得北方特色的太行山水之粗犷、剽悍、阳刚、野性、桀骜、霸气。也于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参悟间,尽情吸纳大山的精气神,鼓荡起一腔丈夫气概男儿血。 我也曾走入大峡谷底部,于森森然两壁相夹的峡谷入口最狭窄的拐弯带下坡处,前不见去路,后不见来途,抬头处天只一线,大有被囚之感。眼见两厢危崖陡壁似随时会垮塌下来,不由不脸色惴惴,心如兔跳。待峰回路转,突然闪现出前方的路,捧出一个“青障隔天外,入境似江南”的峡底桃花源,真切感受“柳暗花明”之妙趣,惊悚变惊喜,经历心情变化的两重天。 我还曾置身于悬崖半腰的古道之上,抬头仰观望不见峭壁之顶,只可见崖壁上到处是见石缝就钻出的乔松翠柏及葱茏灌木,承霄接云;垂首俯视窥不见深沟之底,但听河流訇然作声,如雷轰鸣。心中不由感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使得耸起者高入天穹,塌陷者直透地府。置身其半,上不能与峭壁比其高,下不能与渊谷较其深,直把时不时便按压不住的骄狂、傲气等虚妄比得荡然无存。 这次与友乘车横穿了太行,在一个山村夜宿后,于晴朗早晨徒步爬上太行东侧最后一道屏障。我们脚踩的高峰,直上青云一千仞;视线伸达处,遥看中州三百里。但见烟霭轻笼的氤氲苍茫中,大平原阡陌纵横,村庄如豆,水泊似镜,路若线丕,一直淡化虚无,融入极目处的地平线。顿时念天地之悠悠,叹山河之博大,虽发不出“谁主沉浮”那样伟人之问,却眼界为之大开,心胸为之浩然。然后沿着叫做“十八里坡”的羊肠小道艰难下山,进入平原,与绕道等在前边的小车汇合。前行十多里,蓦然回首,看到太行山竟然连过渡都不要,错地而起,直插云霄,呈南北走向屏风一样横亘在中原之西,一如我所在县元代鸿儒郝经“太行望”诗云:“半天遮断连青城,参差雉堞云间横。”心中顿时明白太行山为何被称为“天下之脊”、“中原屏障”,又怎么成为历代兵家必争。 置身在这大山深处,我还聚焦于一个个的象形景点与特色景点,悉心领悟所含意蕴,形成心灵的一个个回应:遥望在群峰之上如踏浪而去般的鸵鸟峰,想象着骑于其颈背之上,直奔东海之滨的蓬莱岛,与仙家对坐,谈禅论道;凝视在峡谷底部骑河而立的高大天生石门,认定跨过这道门去,就是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欣赏紧紧依偎在一起亲昵耳语的情侣双峰,不禁就想问,这是为践哪世的盟约,从远古相依相伴到如今再到永远永远;瞻仰横亘天际的十里仰天卧佛,难免心发叩问,这又是何代于瞬间而成的永恒,昭示着地老天荒的禅境?
太行山从亘古便矗立在这里,像一尊席地打坐于此的大佛,进入坐忘、禅定的境界,穿越无穷岁月,饱经历史沧桑,一直静修到今天。大佛外不着相,内不动心,眼不观五色,耳不闻杂音,任由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打坐着,沉思着,禅悟着。大佛究竟悟到了什么,不得而知。望着起伏奔腾的山峦深壑,老松衰草,烂漫山花,均化而为气,聚之成形,有却是无,无还为有,怕就是他的禅悟吧? 毕竟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靠猜是悟不到禅的。我生性愚钝,只能想到,大山千古沉默,缄口不语,但也有着它形体语言的暗偈,有着种种无声的提示。 “静”是大山最本真的姿态。从燕山、喜马拉雅造山运动以来,太行山便静处于此,哪怕遭遇最强悍的雷霆,最猛烈的地震,都宁心静气,不为所动。佛道儒都说,静可生动,动复归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静动结合,生出万物。事实就是这样,宇宙万物是从静中生出,我们人的生命也是从静中生出。既然如此,我们理当修养心性,宁静魂魄,力戒浮躁,耐得纷乱,成就一颗无妄、淡定之心,进入到静的境界中来,方不违“无为无不为”之道法。不信且看,那河边垂纶的老翁,神闲气定,心如止水,方钓得鱼儿上钩。隔枰手谈的弈者,心神笃定者,使得静而灵动,静方足慧,终稳操胜算;而那心浮气躁的,只能是神昏智乱,负气落子,只堪抱得遗憾归。 “包容”是大山博大胸怀的坦露。太行山由南而北奔腾直下八百里,巍巍乎高山仰止,浩浩然峰峦无数,都是由一块块起眼、不起眼的大小石头堆积而成。大山不弃一石一土、一草一木,无条件地接纳流云凝雾、风霜雨雪,才有了崔巍参天之态,浩荡如海大气。大山示意我们:态度决定着容度,容度决定着量度,有容乃大。由此而言,涵养度量,豁达胸怀,学会包容与大度,有山与海一样的心量,才是做人处事的根本。 “自然”是大山严守的法则。在这片山地之中,山自崚嶒水自流,树由风动花由性。它们都服从着大自然的安排,高者不鄙低者,低者不妒高者,互相尊重,同生共存。山上那些松柏花草,自然的风力把它们的种子抛在哪里,它们就在那里扎根生长,高山顶,崖壁上,深沟下,石缝中,各自苍翠各芬芳。风来便随之而动,风去又自然弹回。那水,更是遵循着自然的法则,随高就低而下,能流则流,成溪成瀑;不能流则静处不动,成池成潭。它们绝不违背自然本性,倒行逆施。山水花树之所以如此,才被大自然所容,以各自的本色姿态生存着,葳蕤着,自在着。
道家鼻祖的老子提倡“自然”之法,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应该就是“道”的核心理念,就是万物世界遵循的“大道”法则。佛道同理,天道可亲,自然可畏。可我们贪得无厌的人类,逆自然之道的地方也太多了。无休无止变本加厉的索取,使我们连“自然”之道的第一关都过不去。“人法地”是什么,就是学习大地的承载万物,而我们却不惜杀鸡取蛋地掏空大地,取净万物。同时,一边索取一边排放,没完没了地污染大地、河流、海洋与天宇。索取来排放去,理所当然招致了大自然的无情报复:山洪,海啸,雪崩,地震,沙尘暴,泥石流,黑雨黑雪,大旱大涝……在大自然的愠恼、震怒中,人类遭受到无以数计的无妄之灾,无数鲜活的生命于骤然间消失。万物之灵的人哪,该彻底觉醒了! 一念净时即为佛,一念染时便是魔。横观纵看太行山,了悟心澄我即佛。叹喟这自然之神笔与妙喻,看这大千世界的自然灵性遍布视野,不由不将心拴定于: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乾坤与我同在。 乘车返回时,我频频回望那些座座山峰相连的大山,突然间感到:山是山,山又不是山,山还是山!
[ 本帖最后由 辛贵强 于 2012-2-12 08: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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