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余震
2022-01-13叙事散文飞飞儿
5月19日,结束了在乌市的培训,回到哈密,没有参加电话会议,我只想静下心来仔细看看地震灾情报道。打开网页,所见所闻触目惊心:那个握着笔的小手、那个突然变成孤儿叫宋欣宜的小姑娘、那个被母亲护在身下得以存活的三四个月的小婴儿(母亲生前在手机上给……
5月19日,结束了在乌市的培训,回到哈密,没有参加电话会议,我只想静下心来仔细看看地震灾情报道。打开网页,所见所闻触目惊心:那个握着笔的小手、那个突然变成孤儿叫宋欣宜的小姑娘、那个被母亲护在身下得以存活的三四个月的小婴儿(母亲生前在手机上给他留言:宝贝,如果你活着,请记住,妈妈爱你。)、温总理面对废墟下孩子们流下的眼泪与坚定快捷的步伐,救出群众后解放军的欢呼与祝福,(13号那天,一个女孩被救出后,她告诉战士们她那天过20岁生日,战士们在救出她后,激动地为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有关地震的一切不再是手机报上那些不断增长的伤亡数字,所有的痛不再零星,它们一瞬间变成海,变成粉碎的巨石,如这次强烈的地震袭击了我,我知道这只是余震,因为我的悲恸晚了那么久。
5月12号汶川发生大地震,当天我就知道的,那天下午,重庆的朋友问我哈密有没有震感,说四川发生了大地震,我有点怪他少见多怪的样子说:这么远呢。他说连北京上海都有震感,却没有引起我太多重视,谈话很快结束了,因为急着处理一堆工作,于当晚赶往乌鲁木齐参加培训。培训一直到16号,期间十分紧张,我甚至有一天加班到晚上近12点。回到房间,匆匆看会电视就又睡了,也有同事在就餐期间谈到地震,我们知道了这是一次建国后最大的地震,死亡数字让人痛心揪心,但是很快一切都被培训课程淹没,在这种几乎封闭的环境里,虽然也偶尔看一下新闻,但因为断续看,心情还是平静的,这种平静持续到19号结束了。
我茫然地来到常去的论坛,大家正在准备着两周年庆典活动,讨论得很是热闹,一直支持活动的我突然不乐意了,我说在举国哀悼期间这样集体游乐不合适,建议取消活动,把经费捐掉,朋友与我叫起了阵,说我言论消极,我消极吗?我被激怒了,与他展开了针锋相对的辩论。事后我想我当时是要找个人发泄一下积郁的情绪,把悲伤与痛苦转嫁的。最后,我痛斥他们是“商女”,退出了争论。
并不象他们所说,是我太在乎爱国的形式,5月19---21日是全国哀悼日,它很快就会过去,哀悼过后,大家可以恢复娱乐,恢复正常生活,但是这几天过后,那4万遇难同胞的亡魂会得到安抚?他们的亲属会立即收起悲伤?而且,就在那20多万伤病者中,有许多正在成为一时或者终生的残疾人,许多孩子成了孤儿,许多男人成了鳏夫,许多女人成了寡妇,许多老人失去了依靠……三天全国哀悼,降旗,虽然也能告慰一下死者,安抚生者,但那种痛失家园,亲人阴阳相隔的悲痛可能会持续三年、三十年,甚至一辈子。我们为他们,不能少点娱乐,安静一下吗?
晚上,我和家人静静地吃着晚餐,听着报道,晚餐很简单,两样素菜,一个紫菜蛋花汤,夏天这样清爽的饭食很受欢迎,菜很快见底了,我想起那些住在防震棚里的灾民,我想起那个从废墟里被救出,闭着眼要可乐的孩子,我想起德阳那位一直住在单位邮车里的大学同学,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吃过晚饭没有,吃得好不好,我想起运送到灾区的那成箱的压缩饼干,我吃过压缩饼干,味道不怎么好。可是就在废墟下,有多少人连这也吃不上呀,而且有那么多人再不可能与亲人一起吃晚餐了。
听同事讲,这几天看电视是件很受罪的事。那么,我就把前几天该受的罪一起补上吧。虽然我知道,报道再及时再全面,我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切身感受那种痛,那被压在钢筋水泥下的痛,那看着亲人无法施救的痛,那亲人无着无落恓惶的痛……那个叫汶川的地方离我有好几千公里,目前我是安全的,我不用担心余震,我也打过电话给四川的同学,西安的亲人,他们也都没事,这样我就连近切的感同身受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些受灾的人们,他们的痛会贯穿一生,我的痛只是皮毛。我为此感到惭愧,却无能为力。
我恨自己的自私冷酷。看那些冲在泥水里废墟中拼命搜救的解放军,看六七十岁年纪仍在救援一线奔走的国家领导人,看已经连续数天不间断工作的各行业工作者,我就觉得我是自私的,我每天仍然可以去市场买自己喜欢的菜,回家为家人孩子做可口的饭菜,我甚至可以在饭后选择几样水果做个沙拉什么的,睡前我还可以在真丝或者棉质睡衣之间做点选择,我有许多书可以看,有哲学史学文学类的,它们在书柜里静静地等着我去挑选,我是多么自在安闲呀!在乌市期间我还一直在抽空看王安忆的《长恨歌》,这部作品相当小资,它很对我的胃口,那种对于精细品位、精致生活的追求,被王安忆一支熟笔写得那么烂透,透骨透心地熨贴着我的心,这时候我却觉得有些可耻,我想在遇难者中间,在受伤者中间也有人曾经象我一样喜欢这种精致的生活,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可是他们突然被剥夺了这样普通生活甚至生存的权利,永远堕入黑暗,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真的,他们为什么突然间失去了那么多,包括只有一次的生命,而我又凭什么这么幸运?!
我以为自己是冷酷的,可是我又为什么总是在哭,听到央视那节奏急促,象集结号一样的救灾报道前奏乐,听到废墟下那孩子哭喊爸妈的声音,听到解放军战士欢呼“出来了”,听到一位80多岁的老人捐出了5000元养老的钱,听到那位老党员只顾安置村民,却在几天后知道儿子被永远压在了山石下,他只能在儿子去世的山前哀悼……节目滚动播出着,几天前没有看到的,现在全都看到了,我有资格与大家一起悲伤了,我痛快地哭,我为我多灾多难的同胞哭,我为把人民疾苦放在心上的党和政府哭,我为可亲可敬无私无畏的解放军战士哭,我为突然知道了13亿人是如此团结的一家人哭……如果今夜有酒,我会酹一杯给亡者,敬一杯给战士,再一杯献给我们的党和国家领导人,还有一杯给所有与灾区人民连着心的祖国各地、世界各地的人们……
不忍再看下去,我和女儿出去散步。今年这个五月气候反常,已是下旬了,哈密还不算太热,看报道,知道汶川也好象不热,想到在地下等着救援的人们,想着已经奋战几天的解放军战士,我希望这天先不要热起来吧,也不要太冷,让我们的同胞和战士们体力不要透支太快,能再坚持一会儿再多坚持一会吧。
单位门前,同事挺着大肚子由老公陪着在等车,穿着干净漂亮的孕妇裙,她安然地笑着,我想到了那些在地震来临时等待分娩的孕妇,那些在医院里等待救治的病人,它们在地震来临时谁来照顾他们呢?想想缅甸的热带风暴,想想美国的龙卷风,想想南方的雪灾,想想胶济线上的列车相撞事故,想想去年哈密150年不遇的洪水,想想新疆就在地震带上……灾难好象离谁都不远,我们谁都不会是永远的幸运儿,谁都可能突然变成弱势群体,这时候帮别人就是以后在帮自己。听同事讲,今天捐款收集十分顺利,这让我很欣慰。
在民政局送交单位捐款时,看到了一个小伙子,他是一个QQ群的群主,他来交这个群的会员自发捐的款,1600元,突然我明白:以为80后、90后只知道游戏,只关心自己,看来是个误会,他们那颗爱国心,经过火炬传递事件与这次地震灾害,也正在成长成熟,这真是不幸中的幸事了!正上幼儿园的女儿在学校里也捐了2元钱,昨晚她在看电视时,坚持要去马路上绿化带里拔些花来祭奠遇难者,我说你画吧,只要是白色的花都能寄托哀思,女儿就在纸上认真地画了一朵又一朵,画完认真地剪下来,举在手中,看着电视,说着她过去一直不理解的那个词:悲惨,太悲惨了!我有点不忍心:这么小年纪看灾难记实对她心理不知有没有影响,可听同事讲,她女儿才四岁,也是每天和她一起看救灾报道,而且对赈灾现场做节目不严肃的那位官员生气呢:笑什么笑,死了这么多人还笑?!灾难发生在四川,悲伤是全国人民的,让她知道有那么多同龄甚至更小的小朋友在受灾,这对她有好处。
晚上,搂着女儿的小身体,我想到了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他们扒着废墟拼命哭喊,但再也听不到孩子稚嫩的声音,看不到他们可爱的笑脸了,他们要怎样过完这以后悲伤的岁月?坚强的理由又在哪里?不,不,不,我不是想摧毁他们生的意志,我只想尽我可能地想象他们的悲伤,想为他们做点事。在心里,我其实一直在对他们说:“请你们一定要坚强!”真的,请坚强!
悲伤是持续的,但是我知道它也是断续的,我的梦里没有地震摇捍的失衡与颠覆,我的生活没有生死相隔留下的阴影,我的家人健康快乐,一句话,我的生活并没有真正受影响,但我的心里确实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几千公里外的地震灾区还有余震不断,它们还在震动着我。
那天看节目,一位心理医生为一幸存的孩子做心理辅导,她用了撕纸的方法,她说必须告诉经过这次重创的孩子,他的世界从此就是残缺的了,这就是他今后要面对的残酷事实。我想全国人民都一样,心灵的一角会一直痛。我们会永远记住2008年5月12日。
四万已在天国的同胞,请一路走好!祝福活着的同胞,愿大家安康吉祥!
(2008-5-21)
(2008-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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