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送你一筐落叶

　　　　　　　　
　　　　　　　　　秋天，送你一筐落叶
　　浸润在秋天的阳光里，人的感受力会变得很敏锐。人时常会被一阵阵飘零的风划伤心灵的一隅，会从满地憔悴的黄花中，感悟生命的况味。但更多地被这个成熟季节所感动，总会借物咏兴，赞叹繁盛秋实给予我们的恩惠。 　　我心中那根生锈的弦，总会在不经意间被一阵秋风拨动。看着眼前飘飞的落叶，一堆一堆地纠集在沟沟坎坎里，我总会有一种狂扫落叶的冲动和热情。倒不是那种林妹妹的“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清雅。而是一种同病相连的感觉。看到那些在风里流浪的枯叶，围着大树不撒手的情景，我就以为那些全都是和我一样的，母亲无法抚养的儿女，无奈地离开爱的庇护，只能哭泣着远走他乡，这种秋天别离的情愫，使我对宋代词人柳永《雨霖铃》中：“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这句感触最深，这句词也象一个楔子楔在我心里，成了我难以忘却的关于秋天的记忆。 　　人们对于童年和贫穷的记忆，总是铭心刻骨的。三十多年前，无家可归的我，只能被寄存在乡下的外婆家。是外婆的土炕温暖了我的童年，而我用秋天的落叶，温暖着外婆的每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我常在秋天的路上扫草屑、马粪还有别的，为的是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时候，我和外婆不致挨冻。我最爱到小学操场里扫树叶，因为小学里有一个女老师，她常搬个小凳在操场看书。我有时也停下手里的活，静静地看她，幻想着这个女人要是我妈妈就好了。有一次她摸着我的头，手里拿着一片金灿灿的落叶，用好听的普通话问我几岁了，我竟然说：“老师，那片叶子就是我，你信吗？”那个女老师看看我，又看看黄叶，笑了，她把那片叶子夹在书里走了。我把落叶扫成一大堆，再用草筐装的满满的，瓷瓷的背着回家。 　　有时扫地太多，装地太满，走到半路实在是背不动了，再倒出来一些，用些石头子盖好，做好记式，再把能背动的，背到外婆的后院，倒在她土屋南边的炕洞前。晚上，我就和外婆在暖洋洋的热炕上挑着灯花听人念卷了。特别是在庄稼都收拾完后的那几日，仓满粮多的时候，奶奶会用一升麦子，请人念上那么一两本，外婆在为卷里的人哭的两眼发红时，就搂着我也哭，那时懵懂的我只好把头靠在她的泥土的胸前------没人来时，外婆把土炕煨的热乎乎的，就等夜里做好梦了。 　　秋天刮走了外婆的年轻和力量，外婆就用皱纹和迟钝的眼神，朌着我长大。有一年的秋天，外婆温顺满足地，带着她的热炕和那暖暖的爱抚，悄悄地走了，象一个老玉米棒子一样被岁月摘走了，她走时，真得没带走一片云彩。外婆走了，带着她生命里对秋季的所有爱恋，留下了我和我生命里所有的秋天。那些成熟的繁盛和外婆的白发，还有秋日里的温暖，已经消逝在风里，在尘土里，回不来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眨眼间我已过了三十多个秋天，知道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知道了珍惜每一个秋天，和每一个白天和黑夜。我习惯了在秋天，盘点渐渐发黄的生活，整理渐行渐沉得行囊，在秋天里，学会了什么是可以忘却的，什么是一定要记住的。“秋后算帐”，人们都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明白了，大自然由盛转衰是在须臾之间，正是暗喻人生的不可复逆。走过了，经历了，怀念了，忘却了，这一切还能重来吗？若真有轮回，在下一个秋天来时，我还给你扫落叶，我的外婆。我也会象你一样的宁静淡泊的活着，让怨恨随着秋风去，把爱紧紧留在心里。 　　我以为，佛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也许就是指这个季节里的花，和这个季节里的叶吧。如今我眼里的秋天，天高远而空旷，云淡而清朗，远处那隐约的一抹，是我已淡淡远去的记忆。宽天大地里只有成熟，只有鼎胜的辉煌，金色的麦浪是从西天铺展来的锦书，累累硕果是神的感叹，树叶急着要回归大地，雁阵匆匆要去看往旧时的相识。我泡一壳新茶，悠然品读这秋韵诗意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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