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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那些远去的鸟影

2022-01-13抒情散文大雪飞扬
我时常抬起头来,寻找那些消失的小鸟,天空辽阔,如沙漠般浩瀚,我记忆中的小鸟却再也找不到踪迹。“天空中有鸟飞过,却没有留下翅膀的影子”,我只有怅惘,只有叹息。记忆中故乡的天空是鸟的世界。鹰是天地间的王者,总把自己的身影写在苍茫的云海之间。故乡……

我时常抬起头来,寻找那些消失的小鸟,天空辽阔,如沙漠般浩瀚,我记忆中的小鸟却再也找不到踪迹。“天空中有鸟飞过,却没有留下翅膀的影子”,我只有怅惘,只有叹息。

记忆中故乡的天空是鸟的世界。

鹰是天地间的王者,总把自己的身影写在苍茫的云海之间。故乡的四周都是大山,把天空切割成一个局促的圆。鹰总是在不经意间撞过那道弧线,飞入我们的视野。我们是一群小孩,在村子内外的山野里玩耍,到处是热腾腾的黄土,一抬头,就发现了鹰。开始是一个黑点,像一片湛蓝中渗出的一个逗点;那逗点在长大,变成了一片漂浮的树叶,那么轻飘,那么辽远,仿佛永远不会落到人间;但那树叶也在长大,有了翅膀,有了头脸。天空像一片陡坡,鹰顺着陡坡俯冲而下,连那直插云霄的杨树也不能阻止它的前行。喧嚣的小鸟发现了鹰,惊慌失措的躲到树叶中去了。领着孩子啄食的母鸡发现了鹰,慌忙张开翅膀,嘎嘎叫着,叫孩子躲到自己的翅膀下来。山野里耕地的男人们发现了鹰,停下了耕作,向着天空大喊,“鹰,鹰——”;场院里簸粮食的女人们发现了鹰,站在空阔的地方,向天空大喊,“鹰,鹰——”;守家看院的老婆婆看见了鹰,一面忙着往一块儿驱赶小鸡,一面也向天空大喊:“鹰,鹰——”;就连山野里玩耍的孩子,也忍不住向天空大喊,“鹰,鹰——”。鹰却不慌不忙,在头顶之上的天空盘旋,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大地,全然没有顾忌那么多的喊声。它在人们的惊恐之中,终于找到了破绽,一个俯冲,宽大的翅膀仿佛能罩住整个村庄,在一个老婆婆的惊叫声中,啄起一只小鸡,向遥远的天际飞去。整个村子的人都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仿佛从一场战斗中撤出了身子。

故乡属于干旱地区,但每条河里总有水。故乡的水总是夹在两山之间,没有汹涌的波涛,也没有激情的浪花,永远那么平静,仿佛藏匿在大山间的血管,寂静无声,却养育着大山。水是生命之源,也是欢乐之源。水花鸟是河边的精灵。寂静无人的时候,总在河边鸣叫、觅食;激情来了,就贴着水面飞行,忽高忽低,像一只灵巧的手从琴面上划过,水面的涟漪就像悠扬的曲子,匀速的向四面漾去。那时是贪玩的孩子,总躲在河边看水花鸟在水面飞行,不敢站起身子,生怕惊动了他们。水花鸟是鸟类中的贵族。体形不大,但修长;羽毛灰中带白,不惊艳也不落俗,飞行的动作永远那么优雅;不与山雀为伍,也不与乌鸦为伴,只在河边飞行鸣叫;永远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性。后来,我见过许多河,也见过许多水鸟,但每次我都会想起童年时代故乡河边的那种小鸟。有时我在梦里也仿佛看见那种小鸟还在故乡的河边鸣叫,贴着水面飞行。

故乡的山野里长的最多的是蒿草。我不知道,动物学书上把那种鸟叫什么名字,我故乡的人都叫它“白屁股宁宁”。全身发麻,只有屁股上的羽毛是白色的,一种很不起眼的鸟。好像永远都飞不到辽远的天空上去,它只把自己的身影投放在蒿草间,平时贴着蒿草之上的山野飞行、鸣叫;产卵了,也把自己的家安顿在蒿草中间。鸟是弱小的,最大的敌人就是我们这些贪玩的孩子,往往当他们外出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孩子或鸟蛋没了,伤心的大鸟只能对着空窠悲鸣。那时捉小鸟、偷鸟蛋是我们孩子的一种乐趣。但那么多的蒿草,要发现一个鸟窠也不容易。孩子是讲义气的,发现一窝小鸟是要大家分享的。但我却做过一次背信弃义的事情。一次,我的一个同村的小兄弟偷偷的告诉我,他发现了一窝正在孵蛋的“白屁股宁宁”,他还领我去看过那鸟窝。那时大鸟还在孵蛋,我们准备等孵出小鸟,每人分几只小鸟玩。此后的日子,隔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到那地方去看看。那次我一个人去看,发现小鸟已经孵出来了,而且已经长大,便忍不住捉了它们玩,早忘了小兄弟。第二天,小兄弟慌慌张张的找到我,说,咱们的鸟叫人捉去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心虚,没敢多说什么,看着小兄弟带着无限的失落远去,觉得自己像做了贼似的,满脸通红。后来,我和我的小兄弟一块儿长大。他在外打工,回了家,我们一块儿喝酒,一块儿诉说人生的艰辛;我想说童年的这一幕,但又难以启齿。今年回家,居然听说我那小兄弟没了,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再也没有醒过来。想起童年这一幕,我越发觉得羞愧。我的小兄弟和那些鸟一样永远的消失了。

喜鹊是一种灵性的鸟,永远把自己的家安顿在飘渺的空中,站在村子里,随便向一棵高大的杨树看去,总能发现喜鹊树杈间黑乎乎的小屋。然而喜鹊又是一种最世俗的鸟,除了飞翔,就在树枝间跳跃鸣叫,就像一群人在谈论油盐酱醋,你一言,我一语;既热闹又世俗。然而就是这些鸟,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气。有一年春天,我和姐姐到山里去掐苜蓿。苜蓿地旁边有一窝喜鹊。见周围没有大人,我便偷偷的爬上了树干。正暗自得意,没想到,刚才还寂静无声的树干上突然飞来了许多喜鹊,就绕着我飞行鸣叫,像发现了入侵的强盗一样。我越接近鸟窝,它们的叫声就越急促,有一只甚至把翅膀拍到我身上来。姐姐忙喊我下来。看着喜鹊不依不饶的样子,我心里充满了恐惧,赶快溜下树干,老老实实躬身在地面上寻找苜蓿的嫩芽。但喜鹊仍然不罢休,也从天上落到了地下,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盯着我继续鸣叫、抗议,神情比刚才还亢奋。我从未见过这情形;慌了神,赶快拉着姐姐,顺山路往家走。但那喜鹊仍不放过我,一路跟了来,我们在跑,它们就飞到前面两三步远的地方继续盯着我鸣叫、抗议;我们前进,它们就倒着身子后退,始终和我们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一直等回了家,关上屋门,才摆脱了喜鹊的魅影。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招惹喜鹊了。去年回了家,突然看见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杨树上还有黑乎乎的喜鹊窝,就像荒废在树杈间的废墟,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完全抹去它们的存在,但却再也没看见喜鹊的身影。父亲说,喜鹊已经在咱们这儿绝迹了。我不知道那些勇敢的鸟儿把家搬到了什么地方。我呆呆的望着辽远的天空,寻找那些鸟影,天空辽阔,什么也没有,只有无边的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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