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光屁股的童年

光屁股的童年 潘竞贤 壹　大人和孩子的世界 　　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很不安分。我现在常常回想小时候的自己，感觉很遥远，就像一个世界的人看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虚的。我又想，隔着那么长的时间之河回头看自己，就好像一个俯首的大人和一个仰面的孩子对峙，他们的世界不一样，他们看到的都还是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村子里的大人们以为世界是他们的。他们很喜欢以一种爱抚的姿势抚摸光着屁股的孩子。你看出来没有——他们的厚爱里夹着一种得意。我很小的时候就看穿了大人的这个心思，所以就统一拒绝了向我伸过来的爱抚。其实，大人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隐形的漏洞。这么向你描述吧：这个巴掌大的村子，有着两个世界，一个大人的世界，一个孩子的世界；一个一目了然的世界，一个隐藏在深处的世界。两个世界虽然共存于一个村子里，但它们的差别却有如天壤，它们之间的距离是虚的。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长到足够大，准确的说，那是一个很单薄的年龄，禁不起风吹雨打，但我却拼命想着有所作为。我想在平地上建一座城堡，想占山为王，想做临风而立的英雄，想端了村长家的鸡窝……我想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折腾出很大的动静，但又无伤大雅，不出什么乱子。这就好像过年的时候，我们在打谷场上放了长长的一串鞭炮，声音很响，冬天寒冷的空气都动弹了，把声音从一个村子传到另一个村子，可是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了。余音还在耳朵里回响，可是什么也没有了，空荡荡的，安静极了。我格外向往这样的场景，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弄出巨大的动静，引来全村人的眼睛，可是目光聚拢来了，却什么也没看到。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使劲吼了一声，吼声从嘴巴里跳出来，短促而尖利，难听极了。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贰　那个叫小三子的姑娘 　　我现在还记得小三子的模样，她的皮肤很白，脸蛋红扑扑的，笑一下就露出健康的牙齿。如果我能早一点开窍，知道男女之别，我一定想方设法把小三子纳为己有，藏起来，把她像宝贝一样养着，使用古时候的愚民政策，一辈子不让她看花花世界。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又霸道。可是我有多后悔没有把这样的想法变成现实啊。 　　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毛的屁孩，脸部的轮廓也不分明，身上肌肉全无，看上去很寒碜，总之，是没有男人的样子。但是小三子已经不小了，她长大了，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当然是现在的我才意识到的。她见了大人会莫名其妙的害羞，三句话没说上来就脸红，她偷偷跟我说：那些大人都不明白她的心思。我问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她低着头想了半天，她说：我也讲不好。 　　但是她在我面前很活络，讲话很有情趣。她常常抬高下巴眯着眼睛看我，那眼光很迷离，含着挑衅的意思，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全然没看出来，只觉得她的下巴尖尖的，很光滑，很漂亮。小三子还很干净，她不同于村子里的一般人，但我又不知道这不同之处在哪里。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躺在竹笆子上乘凉。月光很好，还有很多萤火虫闪着亮晶晶的屁股飞来飞去。那样的场面现在想来是多么的梦幻！但就在那样梦幻的场景之中，不知道是谁竟然说：小三子脚臭。小三子说：没有。但更多的人都说：有。三子很着急，但是她孤掌难鸣，说不过许多张嘴。这时候三子向我求救，她说：潘子，你说说，我脚到底臭不臭？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心里突然盛满了责任感，好像要救她于水火。我直起腰板，郑重地说：不臭，三子姐浑身上下都是喷香的。为了有所证明，我弯腰在三子的脚上亲了一下。那是一个多么寻常多么自然的举动，就像我看见三子，叫她：三子姐。然后她笑咪咪地应道：唉，么事？就像春天草木发芽，就像月有阴晴、人有祸福……总之，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件啊。 　　在场的人都不作声了，我看见有泪光在三子眼里闪烁。 　　有朝一日，我终于长大了，然后常常想起那个如梦如幻的夜晚。那个有月亮的晚上，一个情种，出于纯良的心思，吻了一位姑娘的脚。我一直想把这样的场景铺展成文字，将隐秘的情感藏于其中，但是，我发现没有一个故事可以藏得下我的情感而又不失味道。我把它压在心底，可怜的它，没有了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