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五彩藏区(全文)
2022-01-13叙事散文马霁鸿
白云在我们面前升浮,彩云从西面飘来。我们在向藏区攀升、进发的途程中,正好全藏区都下了一场大雪,我们的目光就被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雪山群落吸引了去,再加上为了融合藏区大山高岭与我们低海拔来客处处倍觉新鲜的相聚之趣,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犹如彩云一……
白云在我们面前升浮,彩云从西面飘来。
我们在向藏区攀升、进发的途程中,正好全藏区都下了一场大雪,我们的目光就被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雪山群落吸引了去,再加上为了融合藏区大山高岭与我们低海拔来客处处倍觉新鲜的相聚之趣,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犹如彩云一般的藏区的民族文化。
还有,道路两侧的风光实在太迷人了,我们又忙着赶路,就来不及细细亲昵一番久仰的藏民文化,实在遗憾——愧对藏胞。
好在,我们这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就与藏胞来往频繁,亲如一家——我们吃着藏胞送来的酥油,藏胞用着我们带去的茶叶。我们没能深知的东西,上一辈的回忆与讲述,哪能不给我们留下没齿难忘的印痕。
这样,我们也就有些释然,约略闪回一番藏族文化的印象了。
这里叫作盐井。顾名思义,这里是出产盐巴的地方,盐巴出自井里。现在,祖国各地由于国家的安排,吃盐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但在数十年前,数百年前,上千年前,这可是像粮食一般重要的事体呵。特别是在藏区,藏胞们食物比较单一,盐巴就显得尤为紧要,没有盐巴,不仅食物没有味道,而且身体也严重受损哪。在整个藏区,就这儿出产盐巴。这么说来,盐井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盐井的村落,在澜沧江上方数百米的东面。盐井的井以及晒盐场,就在江边。
这儿出产的盐巴,虽然外观与外地来的别无二致,但它的品质却是绿色的呢。盐工们(大多是本地藏族妇女)从盐井里将卤水(实际就是带咸味的泉水)一瓢瓢舀到木桶里,尔后沿着摇摇晃晃、嘎嘎作响的木梯子爬到地面,然后再行进数米、数十米或者上百米,将卤水缓缓倒在一张张平整的底上垫了黏土砂子(黏土为着不让卤水很快流光,砂子又为着让清水尽快漏走)的盐床上,让其自然滤水,风干。之后,则将澄着的一层盐面扫起来,精细加工一番——这就成了成品盐巴。
我们在盐井镇吃饭时,老板边为我们传烟,边自豪地说,这菜里面的盐,就是从江边“扫”来的呀!
有资料表明,盐井的产盐方式现今也许是全世界唯一的。以至专家们强烈呼吁,应将它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
盐井不但在古代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藏区的食盐问题,而且,至今还在为我们的多彩生活添加着绵绵不绝的“盐味”,为藏区的民族文化保留了浓郁的别异滋味。
我们一路走,一路看,藏家多姿多彩的民居给我们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概括起来说,藏族民居主要有碉房、帐房、木楞房等式样。
最具藏族特色的要算碉房了。远看,碉房雄伟壮观,稳健豪迈,近看,碉房敦厚端庄,神色内敛,一如藏胞的性情。高高矗立于拉萨的布达拉宫,恐怕应该算是碉房的集大成者了。
总体上看,碉房具有稳固的外形,从底部向上渐渐收缩,形成坚实的梯形轮廓,而内部则保持着垂直的墙面。碉房以二、三层的格局较为常见。多数碉房底层都设为牛羊圈和杂物储藏室,二层以上才用于居住,而顶层则设立经堂。因为碉房一般建筑在农区,房顶的那一片空地,就成为了谷物晒台。
在稻城县,我们曾到藏胞洛桑扎西家的碉房里做客。在这里,我们除了感激主人滚烫醇厚的酥油茶的款待以外,最惊叹的就是屋内五彩缤纷的装饰了,你看,无论是墙壁,还是柱子,无论是屋檐,还是门窗,都是那么生动的图案,云彩飞,浪花卷,牧草旺,牛羊壮,色彩艳丽,对比强烈,美不胜收。
而在得荣县,我们则见到了一爿别致的“风景”——在碉房的后墙上部,突兀伸出类似鸟巢一般的一部建筑。起初,我们怎么也猜不出这是做啥用的(可能居于飞驰的车内,无法将它看个仔细的原由罢)。经内行人指点,才恍然大悟——原来它是现代藏家的卫生间哩。于是就想象,在那上面“卫生”一回,看看流水,听听鸟鸣,望望远山近树,可真是畅快无比、风光无限呵。
这里还要说到帐房。
帐房是藏区草原游牧民众用几头牦牛就能驮走的家,它们较为低矮,这是为着抵挡风雪,防御寒冷。帐房表层的黑色牦牛毡毯看起来粗糙,作用却极为“细致”——阻止雨水的渗透。帐房中陈设简单,羊毡、泥灶、卡垫等物件就保证了基本的生活需要。作为燃料的干牛粪大多成堆成墙地放在帐房外,但也有一些会放在帐房里面——为着取用方便,也为着防止它被雨雪打湿。帐房的四周,用土坯相围。帐房的顶部,拉开一条长长的缝隙,以便将烟雾放出去,让阳光透进来。帐房如此简单,神佛所居的位置却是少不了的——它就在炉灶的后方。整个帐房部件简洁,机关巧妙,拆装都很便利,为的是每年的转场搬迁更为快捷方便。
近年来,由于不少藏族牧民购买了汽车,加之公路里程增加,转场变得容易,所以,牧民们在传统的帐房以外,又引进了颇有现代感的新式帐篷。这样,远远看去,队队牦牛与阵阵羊群之间,传统与现代的帐房就五色杂陈而交相辉映了。
接下来该说说木楞房了。
由于建筑材料所限(大部分藏区缺乏树木),木楞房并不多见,它们主要集中在类似林芝地区气候特征的藏东南。这里海拔相对较低,雨水稠密,空气湿润,林木茂密而高大,容易取得木楞房的主要建筑材料——木头。
木楞房的结构和功能与碉房一脉相承,底层依然是牲畜圈、杂物间,二层住人。因为雨水密集等气候因素,木楞房的人字型屋顶都有一定的坡度。木楞房与碉房一样多建于农区,谷物怎么晾晒呢?好办得很,藏胞建于房前屋后的粮架专司其职哪。与宗教有关的物事,当然必不可少,无论室内室外,这些神物一样体态端庄,神色肃穆,仪容慈祥,服装与饰物,则与它们的居所一样多姿多彩。
就是从这些多姿多彩的住所出发,许多许多的藏族同胞登上了朝圣的漫漫途程。
在朝圣的人群中,最让人敬佩的就是那些磕着等身长头前往的朝圣者。
为着胸中的憧憬,为着美好的明天,他们五体投地,一丝不苟地磕下每一个长头,乐于艰难,不惧辛劳,披星戴月,不到圣地不罢休。风霜雨雪,石砾泥泞,干渴饥饿,都动摇不了坚定的信念与决心。
他们有的背着简单的行李和食物,有的带着平板车——流动的家,餐风饮露,随地食宿。
遇到春种秋收的时令,逢上牲畜转场的季节,他们就将已经磕过的里程做个标记,回去忙完了家事,再转回头来,接着补上余下的功课。
到了圣地(或者是神山,或者是庙宇),手脚磨出厚厚的茧壳,前额留下斑斑血印,还要将等身长头一日一日磕下去,直到圆满完成自己的愿心。
在拉萨大昭寺门前,我们刚到时,就看到一位藏族老太太在磕头区虔诚地磕长头。她花白的头发和瘦削的身量,显得分外醒目。待我们细细参观完了大昭寺转出来,见她还在那里趴下又起来地认真磕着长头。之后,我们慢慢逛了八廓街,折回到大昭寺门前,只见这位老太太仍在那里将长头磕得孜孜不倦。这时,我们已经在这周围流连了几个小时。这位老太太,平时行路可能已不那么利索,甚至还得手拄拐杖,走不了多远便气喘吁吁。而在这里,她的身上却焕发出了旺盛的精气神,将每个长头都磕得规规矩矩,而且,一磕就是那么长时间……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们还真难理解宗教信仰究竟能给人多大的力量。
藏胞们在朝圣路上经风霜,沐沙尘,衣着自然显得破旧,暗淡,而且布满灰土。他们的服饰,原本如他们的居所一般,色泽艳丽,五彩缤纷,堪称“云裳”。
藏族的服饰,虽然因气候和海拔、农区和牧区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但总体上却没有太大的区别,其共同特点是:宽袍大袖,长摆右衽,横纹裙,高筒靴,兽皮帽,露肩裳。这兼顾到了保暖御寒与行动劳作的双重功效。
依家境贫富之异,在衣物面料的质地和珠宝金银的装饰方面区别比较明显。
而在颜色方面,则无论财富多寡、环境寒热的人家,一律追求色彩艳丽,层次繁复——这可能与他们所居住、生活的地方自然色彩大部分时间比较单调有关吧,让衣着的颜色来丰富生活的色彩,无论何时,一眼撒出去,处处斑斓无疆。
藏装最突出的特点,莫过于袒露右臂的形制了。这与藏胞的生活环境与生活方式密切相关。上马下马,轻灵利索,锄地收割,灵便自如。
当然,这也与藏地偏远高峻、山川阻隔,藏胞长期与外界交流不畅,文化交融缓慢不无关系。
但是,我们又怎能不把这一现象理解为藏胞对自己的民族文化的坚守:这一身衣装,乃是藏族的标志呢,虽然,它可能不是我们藏人的原创(有的学者考证说,现在这一身藏装,是由古老的藏服与古羌人的服装融合而得)。不过,既然我们的爷爷、阿爸将它传给了我们,既然它融进了草原的芬芳,印上了雪山的影子,既然它熏透了牛粪的清香,沁进了藏家的鼾声,我们就有责任将它穿下去,传下去,传给子子孙孙,直至永远——以草原作证,以雪山作证。
五彩斑斓的藏装,五色缤纷的藏装,在草原格桑花的芬芳簇拥下婀娜,在雪山杜鹃花的艳丽陪伴下翩跹,长靴高蹈,裙袂飘飘。还有,长长的水袖拂动天湖碧波涟涟,翘翘的帽檐晃得天光忽闪忽闪……
姿彩飘曳的衣装,哪能不引导出神采流曳的舞蹈。藏家的舞蹈,千姿百态,丰采万般。柔媚处,犹如蝴蝶采韵,粗犷处,恰似大江奔涌。这不,我们刚在甘孜县落脚,大江奔涌一般的藏家踢踏舞就哗哗哗踢踏到我们面前了——
这不愧为中国踢踏舞故乡的舞姿,滔滔滚滚,排山倒海,铿铿锵锵,激荡心房。在它的启蒙下,手脚木拙的人也有了动感,在它的感召下,情感迟钝的人也萌发了激情,在它的鼓动下,性情腼腆的人也有了踢踏一回的英武动作。
藏家以此激越的踢踏舞动作,在业已开通的社会发展的康庄大道上,怎能不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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