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多情应笑我

多情应笑我 　　如果不该长白发的时候你就长白发，也许你会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年轻过。 　　如果到了该长白发的时候你也长了白发，你就感觉自己终于不小心活老了。 　　在四季的轮回里最敏感的是草木。 　　在人生的季节里最敏锐的是头发。 　　树木最先嗅到的是春天的味道。 　　头发最先提示的是秋天的来到。 　　我从小就对自己的头发很不满意，植被稀少而且长势不好，那些柔软而单薄的头发就是贫瘠岁月的见证。记得小时候每当看到同龄人扎着长长的粗粗的辫子的时候，我的眼神里就流淌着羡慕。我想我如果有一头茂盛的黑亮的头发一定会引起路人的注目。每当看我盯着别人的头发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你别羡慕她们，灵人的发少，笨马的鬃厚。”那时心里就暗暗有点安慰，自己也许是聪明的。 　　后来渐渐懂点事情了，也明白了母亲善良温暖的谎言。我一直喜欢留着长发，在风中也可以找到一点轻舞飞扬的感觉，再说了自己本来就瘦感觉头发尽管不是很繁茂倒也差强人意。 　　后来生下孩子，头发就开始掉，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了，那段时间所有的心情都涂抹在那个小生命的一颦一笑里，至于头发掉了多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等孩子长大点了，才发现头发在季节的轮回中回归了一部分，可是一小部分就流失在岁月的风尘里了。 　　想想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在头发上花过多少精力，想扎就扎起来，想批就批在肩上。如今满街的女人都是各种卷发，什么烟花烫、离子烫、陶瓷烫……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关顾那些时尚而美丽的卷发，自己依旧是清汤挂面式的发型，每天匆匆忙忙奔波在世俗的生活里，觉得自己活得纯粹而坦然，清爽而简单。我想只要我的头发永远都黑着，我就不会到美发店里跟岁月计较，再说了，我感觉头发少的女人就像是腰包里钱少的女人一样，总不敢任意挥霍和折腾。 　　前段时间，在我“当窗理云鬓”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根白发。那一刻，我一下子心头一紧，足足愣了几分钟，我怎么会有白发呢？我不年轻了吗？这一根白发是怎么来的？是孩子生病急出来的？是学生没有考好气出来的？是母亲住院奔波出来的？是黑头发变白的还是自然长出来的？那一刻我心情暗淡得不知所措，我感觉所有的自信都被那一根白发带走了。 　　从那天起，我感觉自己的心态忽然出了问题，我开始关注别人的头发，不关注不知道，一留神吓一跳。同龄人的头上零零星星都有了白发，那一刻，心里上似乎有点平衡了。我再看学生的头发，一个班上七十多个学生，有白发的至少就是七八个，我就有点纳闷，他们才多大啊，不到长白发的时候啊。 　　那天，我盯着班上的一个女孩看，她清秀白皙的脸，短发，精致的五官，可是头发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白发。白发肥胖粗壮茂密长势很好，而黑发就显得委屈衰败枯萎营养匮乏。她感觉到我在看她的头发，她说：“老师，你在看我的白发吗？我的白发小学就有了，你知道我多自卑吗？小学我经常拔，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我吃了多少药，焗过多少次油，如今学习忙我也没有时间了，妈妈也不让我焗油了。妈妈说是经常染发得白血病，所以我就任其自然了。有时照着镜子我感觉自己未老先衰了。”我说：“没有关系，你的青春是白发也阻挡不了的。”那一刻，她的眼神里有淡淡的忧郁掠过，我感觉到了她心里的疼痛。 　　那时，我就想起来我们高中同学赵君，在我的记忆中他沉默内敛，几乎三年时间我就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去年同学聚会，大热天的他戴着帽子，我以为他是地方支援中央了，等酒喝到尽心的时候，我说：“你带个帽子干吗？是不是聪明绝顶了？”他沉默了一会，就把帽子脱了。那一刻，我们都惊呆了，他居然一根黑发都没有了，那满头的白发和那张年轻的脸实在不和谐。 　　他说：“你们知道我戴帽子的原因了吧，我怕不戴帽子你们把我当成上一辈。”我说：“你为什么不焗油？”他叹了一口气说：“我都焗了二十年了，我上初中就有白发了，那时自卑的头都不敢抬。由于自卑根本就没有心情学习，尤其高中三年，心情暗淡的一塌糊涂。学习似乎不是主要的了，如何让头发在一夜之间变黑那才是我心里整天想的，那种自卑你们无法理解，所以学习成绩就像我的心情一样糟糕。后来高考落榜之后我就干起了个体，由于接触的人多了，心态慢慢就正常了。到了找对象的时候，人家一看我的白发就认为我年龄大了，所以在同龄人里我就没有找上个对象。后来你们都结婚了，我想我的这头白发把我的青春和爱情甚至婚姻都葬送了。好在后来我的店里来了个打工的姑娘，她说她不在乎我的白发，才让我有个家，所以我找了个下一代，她整整比我小十岁。前段时候，媒体上说，经常染发容易得白血病，老婆说什么也不让我染了，她说她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不瞒各位说，我的孩子才上幼儿园，我把头发染了去接孩子，她的老师说：“你爸爸来接你了。”前几天我去接孩子，她老师冲着我的孩子喊：“你爷爷来接你了，你说我不崩溃吗。” 　　说完他端起一杯酒说：“来吧，为我没有年轻过干杯。”那一刻，我感觉到他内心的隐痛，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我忽然明白，也许人的一点缺陷，在别人的眼里也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对自己来说就太重要了。就像是青春季节里我的那一脸的青春痘一样，如今我说：“你们还记得我的那一脸的青春美丽疙瘩痘吗？”有个男生调侃着说：“我只记得你并不美丽的脸，我没有记住你美丽的痘。”说完大家都笑了，也许他们真的都忘了，可是当时带给我的那分暗淡我心里很清楚，多少年之后似乎才走出那分灰暗，是自己在乎自己了。他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过二十年，我和你们坐在一起，我就不戴帽子了，那时候，大家都老了。”说完他笑了，可是笑声里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啊。 　　爱人比我大好几岁，他尽管植被稀少，可是居然每一根头发都黑得一丝不苟，我每天都盯着他的头发看，我感觉心里很不服气，终于我在头发里发现一根白发，那一刻，有点安慰又有点失落，岁月不会放过每一个人，就包括他这样活得简单而快乐的人，这就是自然辩证法的无情。我说：“你有一根白发了，给你拔了吧。”他说：“为什么啊，我都不惑之年了，好不容易混出了一根白发，凭什么要拔啊！男人有根白发是成熟的象征啊。”我说：“女人有白发是衰老的标志吗？”他没有说话。过了一阵他说：“你们女人活得太累，你看看人家余秋雨，哪根白发里流淌的不是人生的智慧，那条皱纹里镌刻的不是人生的彻悟。看到他就像是看到秋天的树木，你感觉到的是树的坦荡与从容，你感觉不到肃杀与苍凉。你再看看人家吴仪，满头的白发里都诉说着她的优雅和智慧，皱纹里都写着她的灵魂的高度与纯粹。一个男人的魅力与皱纹无关，女人的魅力与容颜无关，多少女人的魅力在容颜之外。再说了，人能和自然抗争吗？” 　　那时候，听着他的话，我才知道他简单的活法何尝不是一种境界，是啊，我们为什么要为一根白发而黯然伤神呢？ 　　前段时间，到医院里去看一个朋友，她患了乳腺癌，头发几乎就掉光了，那一刻，我看到她的头发，心里酸楚的就想哭。她一脸的淡泊，说：“你也许遗憾我的头发，其实只要我能健康，我就是没有一根头发我也是天底下最快乐的。我的孩子还小，父母老了，你说我怎么能舍得下这个世界呢？” 　　走出医院门，我忽然看着阳光下安安静静的树木心里说不出的温暖，风中飘着的长发拨弄着我的脸颊，我嗅到了幸福的味道。 　　其实，每一个人都是一棵会行走的树，不管到了哪个季节，我们都应该坦然地面对。流动的总会静止，有生命的总会结束，到了秋天没有秋风没有秋雨，叶子依然会凋零，在这一点上，人远远不如一棵树坦然，该绿的时候，春天打个哈欠，树叶就睁开了她惺忪的眼，秋天的一个懒腰，树叶就回到了大地的怀抱，树木从小到大，餐风露宿靠自己活着，而我们人呢。 　　在岁月的风雨中坦然地穿行吧，风也好，雨也好，坦然地面对人生的秋天吧，也许生命的长度我们无法测量，可是我们可以触摸心灵的高度吧，让我们坦然地与时俱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