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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2020-09-24叙事散文何也
印象中,灰应该是和草木相关联的一种颜色。灰烬,余灰。或一片火光,冲天而起。那片灰,让我们幼童的世界分外惊魂。仿佛晚霞之后的天,隐着一丝奇妙的无奈。《地雷战》《地道战》,甚至《平原游击队》就是这种颜色。灰得回到了黄土坡上似的。本真,而爽朗,就


印象中,灰应该是和草木相关联的一种颜色。灰烬,余灰。或一片火光,冲天而起。那片灰,让我们幼童的世界分外惊魂。仿佛晚霞之后的天,隐着一丝奇妙的无奈。

《地雷战》《地道战》,甚至《平原游击队》就是这种颜色。灰得回到了黄土坡上似的。本真,而爽朗,就像那个时代。它绝不是《早春二月》或《麻雀》的那种,扭扭捏捏,有点小资,或矫情。不过民国自有民国的趣味,矫情的背后是慵狷,有一种玩世不恭。而它的深处却是灰的,让人想起那些淹没在云层后的小鸽子。只有一片模糊的背影。漂着,白着,移动着,给孩童的世界无限欢想。

看过一片黑灰的高原。

是朋友的《祁连奇韵》。山水画。渲,点,也有晕染。山的褶子里发散着的全是草木一样的灰色。那灰,透着干净,亮堂,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黑与白间,或者说灰与白间,有寥廓,也有低沉。山色似断似连,游丝一样,不知是喜,还是悲。其实,春天的高原,或者说五月之前的高原,就是这种灰。朦胧,也有忧郁,伤哀。而内里却宽广,绵延。画的上方是一抹红,有一行鸟点缀着飞过。算是高原上的亮色。

灰,隐忍,低眉,是乡间土路上歇缓的老者,有大喜大悲之后的安详,宁静。这和山岭之上的土堡子一样,在经历了一切后,只剩下淡定,从容。任风吹打。

想起灰,一定会想起大地湾。

这是一个诗意而古朴的名称。从一片灰色地层中涌出的地名。一湾一民八千年。灰的会所,灰的坑穴,灰的器皿。人头样的,鱼样的,圆的,敞口的,尖的。当初应该是有颜色的吧。和他们的气息,愿景都该是应对的吧。但,现在却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种颜色:土灰。浅灰。被时间掏空了的灰,与远景之中的山丘浓浓相融。还有那些灰的印痕。水纹样的,流线型的,鱼纹样的,和风掠过的形状相似。灰的叫人绝望透顶,灰的让人恋恋不弃。

有时也会想,那粒被烧焦了的栗种,该不会是仍在渭水源头悲苦之极的周栗吧。那抹陶罐上微暗的火光纹,也不会和后来的马家窑的大火重合吧!巧的是,它们都是文明之火留下的灰烬,昭示了五千年文明的历史灰烬。

但是,陶之外,还有埙。

那是属于高原的一种乐器。或骨或石,而以陶土烧捏的最多。它外形扁矮,安稳静谧。就像徘徊在山洞黯水里的一尾小鱼一样,有时甚至给人以猥琐的感觉。《诗大雅》里说,“其声平下,与箎相谐。”小时父亲捏过牛头形、马头形的,用灶火烧干,竟也能吹出低绵哀婉的声响。山间的器物,大都不刻意彩绘,于是灰埙就成了一种趋向,一种自然的流行。月夜里,它的声音缓缓而出,雄浑悠扬,绝非瘦弱之躯发出的声籁。这也应了那句古语: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其实,贫瘠的西地高原,除了那冗长的日子一样的灰,还能有什么企求呢?

一片埙声,就是一片天地。就像后来看到的《黄土地》。灰暗,沉闷,但内里总是在挣扎,冲突。求雨场景里老农的扭曲的背影,黎明前的悄无声息流淌着的河流。还有腰鼓声里大片大片飞扬的尘埃。几年后《红高粱》中被硝烟笼罩的天空,也是这种颜色。但因着鲜艳的血红,又多了一丝悲壮之气。

如此,世俗之上的灰,就有了一份隐喻的意味,弥漫在我们生活的四周。

比如声音嘶哑的灰燕,身手敏捷的灰狼,叽叽喳喳的麻雀。这样的灰,生动,也枯寂,就像那一湾乡村,隐藏在灰的山峦的深处。呼吸,轮回。而永远也走不出朴素简单,或者说空空如也的年月。

陈丹青曾经针对《西藏组画》说过,陈旧的时光,看不清,也看得清。这里有一种暗的灰,就像安东尼奥尼镜头里的北京,荒凉,也寂然。但让人坦然。清与不清之间,全是一种思绪。一种状态。想走进《城堡》而永远走不进去的K,不想变成甲壳虫而变成了甲壳虫的格里高尔,他们的灰里有着太多的悲伤,和怅然,也有一种苍老了的凝固感,陌生感。比如沉淀在飘渺时间里的旧电影《广岛之恋》。那些弥漫着的荒芜,静谧,不粗粝,也不唯美。只有冗长,沉敛,直至沉沦。

如果说有可能,我就愿意沉浸在这种灰里,让自己变成一只飘舞的灰蝴蝶,灰烬一样,温暖地融进灰空,和米勒一起,去敲《晚钟》,去拾《麦穗》。我也会泪流满面,就像现在,一个人在灰的南山上,游走,放荡。因为,就在不远处,盛开着一丛旧的蔷薇。

我相信,明天,或是后天,它就会绽放,成花。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2-2-28 10: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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