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哀“琥珀”
2022-01-13抒情散文江湖一刀
哀“琥珀”苦苦撑持了一年多后,我们的“琥珀”,终究还是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出“告别专号”时,曾为之付出过汗水和心血的孩子们,自是伤心落泪,唏嘘不已。而我,虽出于意料之中,却也仍禁不住满怀的哀痛和伤恻。这是我8年教书生涯中,主持的第二个学生文学……
哀“琥珀”
苦苦撑持了一年多后,我们的“琥珀”,终究还是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出“告别专号”时,曾为之付出过汗水和心血的孩子们,自是伤心落泪,唏嘘不已。而我,虽出于意料之中,却也仍禁不住满怀的哀痛和伤恻。 这是我8年教书生涯中,主持的第二个学生文学社。第一个叫“一痕”。创办它时,我初为人师,热血还挺旺炽,也很想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取这名字,便是期望它能在记忆里,留下一丝青春和生命的痕迹。它也确实留下了。但的确,也只是浅浅的“一丝”而已。从发起到结束,它的寿命未及半年,刊物仅出到可怜的两期,便因经费告罄,而难以为继,于是“中道崩殂”。──现在想来,也许那名字,就已注定了它的运命,而具有了“谶言”的意味吧。 兴办“琥珀”的由头,虽是我提起的,但当弟子们真被煽动,执意要办起来时,我却显得踌躇不决了。虽距“一痕”之丧已有几年,失败的阴影却仍浮在我心里,揩抹不去;怕又是匆匆上阵,草草收场。当时正好大倡素质教育,自己也觉着积存了些经验和教训,加之还有一干得力的弟子,热情地帮衬着,跳腾着,就怀了几丝侥幸地想,也许这一次,会坚持得更长久些罢──不料,仍是未能逃脱覆灭的命运。虽然我其实知道,无论如何,它早晚都得面临这样的结局,就像人之必死,物之必亡;但如此的遽然尽尽,又是多么令人感怀、伤神的事啊。 回想起草创时的情形,心里依然涌动着无尽的感怀。不仅是我的弟子,还有那么多相识的、不相识的人,热情地关心着它,呵爱着它。这让我们有了更为充足的理由和信心。第一期刊物出来时,我们的心情格外激动。虽然它还有那么多明显的不足,但其文章质量、编排体例,也足可自慰了──那一期共载文章18篇,后来居然就有6篇,在《星星》诗刊、《四川日报》、《教育导报》上发表,并引起很不错的反响。 接下来的那个暑假,我从学校借得一台最古老、最原始的微机,开始自学电脑打字和排版。手生眼不熟的情况下,熬更受夜,居然也将两万多字敲了进去。虽然因此费了自己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而且略无报偿,但看到孩子们的高兴劲儿,特别是刊物出来后,学生们争相抢购、传阅的场面,心里还是颇觉欣慰。实在说,我并不是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对自己认为有益于人的事,便是付出再多,也无怨无悔。 其间也曾有过不愉快的事。一些无聊而喜好搬弄是非的人,自己不愿做事,也不愿别人做事,居然在学生面前,心怀叵测地诋毁我,说我一天到晚课不认真上,躲在屋里,自己写文章挣钱,学校还给配了电脑。甚至阻止学生向刊物投稿──天地良心,我上课认不认真,学校领导清楚,我的学生更明白。我是写文章,也确实挣到了一些些小钱,但那多半是在他们没日没夜地打麻将,或“闲扯淡”的时候!我再一次想到柏杨先生说的做事与作人,心里满是悲哀和灰凉。 好在,理解支持我的人,不在少数。我的学生甚至写文章给我以声援、安慰和鼓励。说,那样的人,那样的事,不过像苍蝇一样,虽则嗡嗡得令人烦厌,但他们的本事,实在也只有嗡嗡而已,要我别放在心上──想想也是。可怜的苍蝇,它们吃饱了,喝足了,无事可做了,你连嗡嗡几声都不让,岂不是想要它们憋闷而死?就怀着让他们更难受的“恶毒”心情,发誓要将刊物办得更好,让他们“嗡嗡”去吧。 我的电脑操作更娴熟了,刊物也一期期更趋精美。孰料,它走向成熟之日,也便是它寿终正寝之时。刊物出到第五期,正显出蓬勃之势时,我所在的年级临近毕业了。我或者孩子们,都不可能再有那么多精力,来做这事。而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希望能延续下去,许多年后回母校,都还能看到它。于是多方寻求,期望能有如我一样的“好事者”,能略略撑持一段时间,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年。可惜,终究没能如愿。我和我的弟子们,只好商量着告别了──黯淡而无奈的告别,连再见也不曾说过。因为,谁都不知道能否“再见”。“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啊。 最觉伤恻无奈的,或许应算那位写文章功慰我的学生,一个极聪慧、极善良的女孩。她是刊物的主编,也是文学社的缔造者和社长。她曾是那么倾情地致力于“琥珀”。每一期刊物,从选稿、定稿,到校对、插图,再到油印、装订、发行,都有着她不可磨灭的功劳。殚精竭虑,不遗余力,甚至顾不上吃饭,放弃了难得的游玩机会。用她的话说,就像“侍弄着自己的生命”。而现在,却不得不“了结”了──在“谢幕”的那篇《曾经和永远》中,她深情而伤感地回顾了“琥珀”短暂而辉煌的历程。她说:“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文学,都能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但我们所付出的,和我们从中得到的,让我们永不言悔。”面对那永远的“告别”,她令人感动地说:“我们将不再过份地感怀伤神。我们曾经努力过,美好而亮丽。……我们有了‘曾经’,也就有了‘永远’”。 ──那么,就让我们永远记着她芳香淡雅的名字:李春茗。 也许,最初的时刻,我就已经预感到了它的结局。在《琥珀》第一期的“发刊词”中,我曾这样写到:“美好事物的消逝,是一件伤感而无奈的事情。在不可逆回的时间之流中,它们总是昙花一现,惊鸿一瞥般,来去匆匆,倏然转尔。匆忽之间,便是想竭力挽留住一些痕迹,往往也只有一握凄美和落寞;而且再这样匆忽下去,便连这凄美与落寞,也难以存留。” 这些话,饱含着我近三十年生命的沉郁和落寞。在过去的岁月里,有多少美好的事物啊,在不知不觉中,就悄悄流逝了,只给我们留下永久的伤恻和记忆。物质方面的遗失,已堪我们忍受了,精神上的失落,尤可哀痛,因为它一旦失落,就难以挽回,遑论弥补。因此,我接着又说:“我们只想在匆促易逝的岁月之流里,保藏下一丝半缕曾经的青春和生命。就像那琥珀,我们只想保藏下一滴两滴曾经的心痕和足迹。”──如今看来,这些话,似乎也成了谶言。而“琥珀”这名字,似乎也早预示了它的宿命和劫数。 我其实早已知道,人类的生活,必然要以种种不断的“失去”,作为重新“获得”的代价。所谓“有得必有失”──我只是希望,以这种代价换来的东西,不要在将来,让我们感到太多的憾恨和追悔。 而现在,我只好和我的弟子们一起,面对着那仅有的六本《琥珀》,就像草创时,面对着设想中它美好的未来图画那样,说一句:“看,那一滴滴时间的痕迹!”
苦苦撑持了一年多后,我们的“琥珀”,终究还是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出“告别专号”时,曾为之付出过汗水和心血的孩子们,自是伤心落泪,唏嘘不已。而我,虽出于意料之中,却也仍禁不住满怀的哀痛和伤恻。 这是我8年教书生涯中,主持的第二个学生文学社。第一个叫“一痕”。创办它时,我初为人师,热血还挺旺炽,也很想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取这名字,便是期望它能在记忆里,留下一丝青春和生命的痕迹。它也确实留下了。但的确,也只是浅浅的“一丝”而已。从发起到结束,它的寿命未及半年,刊物仅出到可怜的两期,便因经费告罄,而难以为继,于是“中道崩殂”。──现在想来,也许那名字,就已注定了它的运命,而具有了“谶言”的意味吧。 兴办“琥珀”的由头,虽是我提起的,但当弟子们真被煽动,执意要办起来时,我却显得踌躇不决了。虽距“一痕”之丧已有几年,失败的阴影却仍浮在我心里,揩抹不去;怕又是匆匆上阵,草草收场。当时正好大倡素质教育,自己也觉着积存了些经验和教训,加之还有一干得力的弟子,热情地帮衬着,跳腾着,就怀了几丝侥幸地想,也许这一次,会坚持得更长久些罢──不料,仍是未能逃脱覆灭的命运。虽然我其实知道,无论如何,它早晚都得面临这样的结局,就像人之必死,物之必亡;但如此的遽然尽尽,又是多么令人感怀、伤神的事啊。 回想起草创时的情形,心里依然涌动着无尽的感怀。不仅是我的弟子,还有那么多相识的、不相识的人,热情地关心着它,呵爱着它。这让我们有了更为充足的理由和信心。第一期刊物出来时,我们的心情格外激动。虽然它还有那么多明显的不足,但其文章质量、编排体例,也足可自慰了──那一期共载文章18篇,后来居然就有6篇,在《星星》诗刊、《四川日报》、《教育导报》上发表,并引起很不错的反响。 接下来的那个暑假,我从学校借得一台最古老、最原始的微机,开始自学电脑打字和排版。手生眼不熟的情况下,熬更受夜,居然也将两万多字敲了进去。虽然因此费了自己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而且略无报偿,但看到孩子们的高兴劲儿,特别是刊物出来后,学生们争相抢购、传阅的场面,心里还是颇觉欣慰。实在说,我并不是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对自己认为有益于人的事,便是付出再多,也无怨无悔。 其间也曾有过不愉快的事。一些无聊而喜好搬弄是非的人,自己不愿做事,也不愿别人做事,居然在学生面前,心怀叵测地诋毁我,说我一天到晚课不认真上,躲在屋里,自己写文章挣钱,学校还给配了电脑。甚至阻止学生向刊物投稿──天地良心,我上课认不认真,学校领导清楚,我的学生更明白。我是写文章,也确实挣到了一些些小钱,但那多半是在他们没日没夜地打麻将,或“闲扯淡”的时候!我再一次想到柏杨先生说的做事与作人,心里满是悲哀和灰凉。 好在,理解支持我的人,不在少数。我的学生甚至写文章给我以声援、安慰和鼓励。说,那样的人,那样的事,不过像苍蝇一样,虽则嗡嗡得令人烦厌,但他们的本事,实在也只有嗡嗡而已,要我别放在心上──想想也是。可怜的苍蝇,它们吃饱了,喝足了,无事可做了,你连嗡嗡几声都不让,岂不是想要它们憋闷而死?就怀着让他们更难受的“恶毒”心情,发誓要将刊物办得更好,让他们“嗡嗡”去吧。 我的电脑操作更娴熟了,刊物也一期期更趋精美。孰料,它走向成熟之日,也便是它寿终正寝之时。刊物出到第五期,正显出蓬勃之势时,我所在的年级临近毕业了。我或者孩子们,都不可能再有那么多精力,来做这事。而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希望能延续下去,许多年后回母校,都还能看到它。于是多方寻求,期望能有如我一样的“好事者”,能略略撑持一段时间,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年。可惜,终究没能如愿。我和我的弟子们,只好商量着告别了──黯淡而无奈的告别,连再见也不曾说过。因为,谁都不知道能否“再见”。“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啊。 最觉伤恻无奈的,或许应算那位写文章功慰我的学生,一个极聪慧、极善良的女孩。她是刊物的主编,也是文学社的缔造者和社长。她曾是那么倾情地致力于“琥珀”。每一期刊物,从选稿、定稿,到校对、插图,再到油印、装订、发行,都有着她不可磨灭的功劳。殚精竭虑,不遗余力,甚至顾不上吃饭,放弃了难得的游玩机会。用她的话说,就像“侍弄着自己的生命”。而现在,却不得不“了结”了──在“谢幕”的那篇《曾经和永远》中,她深情而伤感地回顾了“琥珀”短暂而辉煌的历程。她说:“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文学,都能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但我们所付出的,和我们从中得到的,让我们永不言悔。”面对那永远的“告别”,她令人感动地说:“我们将不再过份地感怀伤神。我们曾经努力过,美好而亮丽。……我们有了‘曾经’,也就有了‘永远’”。 ──那么,就让我们永远记着她芳香淡雅的名字:李春茗。 也许,最初的时刻,我就已经预感到了它的结局。在《琥珀》第一期的“发刊词”中,我曾这样写到:“美好事物的消逝,是一件伤感而无奈的事情。在不可逆回的时间之流中,它们总是昙花一现,惊鸿一瞥般,来去匆匆,倏然转尔。匆忽之间,便是想竭力挽留住一些痕迹,往往也只有一握凄美和落寞;而且再这样匆忽下去,便连这凄美与落寞,也难以存留。” 这些话,饱含着我近三十年生命的沉郁和落寞。在过去的岁月里,有多少美好的事物啊,在不知不觉中,就悄悄流逝了,只给我们留下永久的伤恻和记忆。物质方面的遗失,已堪我们忍受了,精神上的失落,尤可哀痛,因为它一旦失落,就难以挽回,遑论弥补。因此,我接着又说:“我们只想在匆促易逝的岁月之流里,保藏下一丝半缕曾经的青春和生命。就像那琥珀,我们只想保藏下一滴两滴曾经的心痕和足迹。”──如今看来,这些话,似乎也成了谶言。而“琥珀”这名字,似乎也早预示了它的宿命和劫数。 我其实早已知道,人类的生活,必然要以种种不断的“失去”,作为重新“获得”的代价。所谓“有得必有失”──我只是希望,以这种代价换来的东西,不要在将来,让我们感到太多的憾恨和追悔。 而现在,我只好和我的弟子们一起,面对着那仅有的六本《琥珀》,就像草创时,面对着设想中它美好的未来图画那样,说一句:“看,那一滴滴时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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